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像一块冰,瞬间冻僵了钟清清全身的血液。
金老歪栽了!昨夜就被抄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最大的,也是目前唯一知道的变现渠道,彻底堵死!更可怕的是,金老歪这种混迹黑市多年的人,一旦落网,为了自保,很可能把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虽然他们还没去找过他,但钟老四知不知道他们有意向?金老歪会不会顺藤摸瓜,把他们俩“有意大量出货”的信息也捅出去?
无数的可能在钟清清脑中炸开,每一个都导向更糟糕的结局。胸口那50克黄金此刻不再是希望,而是烫手的山芋,是足以将他们烧成灰烬的烈火!
姜国栋捡起地上的纸条,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显然也瞬间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怎么办?”钟清清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看向姜国栋,此刻他是她唯一的主心骨。
姜国栋沉默了片刻,眼神锐利地扫过寂静的院落和紧闭的院门,当机立断:“东西藏好,绝对不能再放在家里。我们得立刻走。”
“走?去哪?”
“先离开村子,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风声。”姜国栋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侦察兵特有的决断,“如果金老歪真吐了我们,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
钟清清的心脏狂跳,但也知道这是眼下最理智的选择。她立刻转身回屋,手忙脚乱地将藏在炕洞里的另外三份黄金和那张要命的通行证扒拉出来,用油布包了好几层。姜国栋则快速收拾了几块干粮和一个旧军用水壶。
“从后山走。”姜国栋示意。后山小路崎岖难行,但隐蔽,能避开大部分村民的视线。
两人锁好院门,做出一副只是正常出门的样子,然后迅速绕到屋后,钻进了茂密的树林。
清晨的山林笼罩着薄雾,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刺骨。钟清清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姜国栋,胸口揣着沉甸甸的黄金,心里更是沉甸甸的,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她从未如此狼狈,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时代,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姜国栋虽然伤了一臂,但在山林间穿行依旧显得游刃有余,不时停下来等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动静。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这是姜国栋以前打猎时发现的落脚点,洞口被藤蔓遮掩,很难发现。
洞内不大,但干燥,勉强能容身。
暂时安全了。
钟清清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冷汗和露水混在一起,浑身湿漉漉的,又冷又怕。她看着姜国栋用匕首砍了些树枝遮挡洞口,动作利落沉稳,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我们现在……算什么?逃犯吗?”她声音沙哑地问,带着一丝自嘲。想她堂堂金融精英,竟然落得这般田地。
姜国栋忙完,在她对面坐下,检查了一下胳膊上的伤,确认没有裂开,才沉声道:“没被抓现行,就不算。但必须避风头。”
“可避到什么时候?黄金怎么办?那张纸怎么办?”钟清清感到一阵绝望,“所有的路好像都堵死了。”
姜国栋沉默着,从怀里掏出那个皱巴巴的纸团,又仔细看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吐出不少人”这几个字上。
“送信的人……”他缓缓开口,“是在提醒我们。”
钟清清一愣:“你是说……那个让狗蛋送信的骑自行车的人?”
“嗯。”姜国栋点头,“他知道金老歪出事,知道金老歪可能会吐人,甚至可能知道我们有麻烦。他是在警告我们,让我们快跑。”
“会是谁?”钟清清努力回忆,却想不起有哪个熟人会这样做。原主的人际关系简单而糟糕,姜国栋更是独来独往。
“不清楚。但至少,眼下不全是敌人。”姜国栋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锐光,“路未必全堵死了。”
他在黑暗中静静思考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地面上划着什么。钟清清看着他沉静的侧脸,焦躁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是啊,绝望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想办法。
“黄金必须尽快脱手,哪怕价格低一点。”钟清清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但不能找熟面孔,不能在本县甚至本地区。我们需要一个完全陌生的,足够大的市场。”
姜国栋抬眼看向她:“你想去省城?”
“或者更远。”钟清清咬牙,“风险越大,机会也越大。只有彻底离开熟悉的环境,才能把这批货安全地出掉。而且……”她顿了顿,看向那张通行证,“这东西留着是祸害,但如果用对了地方,或许……也能变成钥匙?”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逐渐成型。
姜国栋凝视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瞳孔微微收缩:“你是想……”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洞外远处,突然传来几声隐约的狗叫,还有模糊的人声!
两人瞬间噤声,全身绷紧,屏息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声音似乎是从山下村子方向传来的,越来越清晰,好像有不少人,还夹杂着喧哗声。
是在搜山?这么快?!
钟清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抓住了姜国栋的衣角。
姜国栋对她做了一个绝对禁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挪到洞口,透过藤蔓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钟清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停止了。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姜国栋才慢慢缩回身子,脸色极其凝重。
“看到什么了?”钟清清用气声问,声音抖得厉害。
姜国栋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不是搜山。是钟家……和你家,吵起来了。很多人围在你家院子外面。”
钟清清愣住了。
钟家和她家吵起来了?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
难道……和她父母昨天莫名其妙的上门有关?和那张纸条有关?还是和……县革委会的调查有关?
一种新的、更加复杂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洞外的喧哗声似乎更大了,还隐约听到了钟母尖利的哭嚎声和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事情,似乎正朝着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