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内，剪秋轻步上前，垂首禀报：“娘娘，禧答应使人来要了何清清，如今已去那边侍奉了。”
宜修执茶的手微顿，茶盖与杯沿相触，发出一声轻脆的响，她眼底掠过一丝淡冷的笑意：“倒省了些周折。”
剪秋嘴角噙着笑，又道：“听说莞贵人为这事伤透了心，胎气都不稳了，此刻正卧床养着。今儿皇上特意去了承乾宫，竟还被她气了出来呢。”
“她倒还有这般烈性。”宜修放下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的暗纹，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只是她不晓事，对着帝王闹脾气，只会把人越推越远。咱们呀，只管等着瞧这出戏便是。”
长春宫内，西偏殿的青纱帘被听竹轻轻拨开，浣碧扶着门框往里走，身后听竹忙道：“小主，您先在榻上坐下歇脚，我去把您的首饰匣子和常穿的素缎衣裳归置好。”
“好。”浣碧应着，目光扫过殿内——屋子虽不算阔绰，却窗明几净，炕上铺着月白锦褥，墙角还摆着一盆红梅，比从前她和流朱挤在一处的小耳房体面百倍。如今自己也有了专属的偏殿，成了宫里有位份的禧答应，先前那点对甄嬛的愧疚，竟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忽闻殿外脚步声，何清清提着半旧的布包袱进来，刚要屈膝下跪，口中念着“奴婢参见禧答应”，浣碧忙上前扶住她，又朝听竹使了个眼色：“你先退下吧。”
“是。”听竹应声退去，还轻轻带上了殿门。
门刚合上，浣碧便攥住何清清的手，低声道：“姨母，你这是折煞我了！”
何清清眼眶微红，反手握住她：“多谢小主还惦记着我，肯把我从冷宫里接出来。”
“私下里，你还是叫我浣碧就好。”浣碧拉着她在炕边坐下，“皇后娘娘先前问我缺不缺伺候的人，我便趁机求了恩典，把你寻了来。我这宫里正缺个贴心的掌事宫女，姨母过来帮我，再合适不过。”
何清清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发颤：“你放心，只要姨母还有一口气，就定帮你稳住这局面。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怎能不护着你？”
“姨母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浣碧鼻尖一酸，又很快定了神。
何清清忽然压低声音：“对了，我刚进来时听宫女们说，今早莞贵人把皇上气出了承乾宫。这可是你的机会——你和她有五分相似，她性子烈不肯服软，你便要更温柔些，好好留住皇上的心。在这宫里，只有得了恩宠，才能站得稳啊。”
浣碧指尖攥紧了衣角，眼神坚定：“姨母，我知道。我没有娘家可依，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绝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你心里清楚就好。”何清清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郑重，“如今你已是禧答应，和莞贵人再不是从前主仆相处的光景，该远的得远，该争的也得争。”
浣碧垂眸看着自己腕上刚得的银镯子，指节微微泛白：“姨母，我比谁都明白。从前在甄府、在承乾宫，我伺候了她十几年，可甄家欠我的、甄嬛欠我的，不是一句‘主仆情分’就能抹平的。既然我如今有了位份，往后定要爬得比她高，让所有人都看看，我浣碧不是只能做她身边的影子。”
何清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攥紧她的手：“好！有这份心就好，姨母定会帮你，咱们一步一步来，总能让你得偿所愿。”
正说着，殿外传来轻叩声，听竹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主，御膳房送来了您要的莲子羹。”
浣碧和何清清对视一眼，前者扬声道：“进来吧。”
听竹端着描金托盘进来，将瓷碗放在桌上，垂首道：“小主慢用，奴婢就在外间候着。”说罢便退了出去。
何清清看着她的背影，凑到浣碧耳边：“你瞧，这丫头做事倒周全，就是不知心里向着谁。往后你有什么要紧事，别当着她的面说。”
浣碧舀了一勺莲子羹，温热的甜意漫开，却没驱散她心底的凉意：“姨母放心，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傻了。这宫里的路，我得自己走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