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浸染着破碎的战场。墟烬灵的嘶吼与人类的悲鸣交织,空气里弥漫着硝烟与绝望的气息。焦黑的断壁下压着残缺的尸骸,断裂的武器插在土中,凝结的血痂被风吹得剥落,露出底下仍在渗血的伤口。
“灵……灵!”沈兆玉踉跄着穿梭在尸骸之间,脚踝被断矛划破也浑然不觉,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脚掌早已被碎石与血渍磨得血肉模糊。他的目光疯狂扫过战场,直到那道熟悉的浅粉色身影倒在不远处的断墙下——是沈灵玉。
他跌跌撞撞冲过去,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溅起混着血的尘土。少女浑身是伤,原本整洁的衣裙被撕裂成布条,染血的手艰难地伸向他,指尖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腕,一点点拉向自己的脸颊。她的体温在快速流失,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扯出一抹极浅的浅笑:“哥…哥哥…”
沈兆玉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在…灵,我在!”
“我…爱你哦…”
最后三个字落下,那只手猛地失去力气,无力垂落,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沈兆玉猛地跪倒在地,将妹妹搂进怀里,滚烫的泪水砸在她冰冷的脸颊上,瞬间被风吹得冰凉。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压抑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像受伤的兽在绝望嘶吼。
就在这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从他体内轰然爆发。左臂骤然泛起星辰微光,细碎的光点在臂弯处凝聚,逐渐化作一把宛若碎星编织的长弓,弓身流转着淡紫色光晕,弓弦如银线般紧绷;右手则被凛冽的气流包裹,气流旋转间,一柄寒光凛冽的横刀凭空出现,刀身狭长,刀刃上凝着一层霜白,弓与刀在他身侧相峙,周围的空气都在微微震颤。
他抱着沈灵玉的尸体,指尖轻轻拂过她冰冷的脸颊,看着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空气中。没有坟墓,没有墓碑,只有风带着她最后的温度,掠过他的指尖。
沈兆玉站起身,踉跄着走向战场边缘。那里有一片鸢尾花田,紫色的花瓣被硝烟染得灰蒙蒙的,却依旧顽强地绽放着。白千诗静静地躺在花海中央,她的战衣上的裙摆沾染着血。
即使死去,她依旧身姿优雅,双目轻阖,仿佛只是在花田里小憩。指挥棒从她指间滑落,滚落在泥土中,沾了些许血污与尘土。
沈兆玉弯腰拾起指挥棒,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棒身,将它紧紧攥在手心。他蹲下身,用手刨开松软的泥土,动作笨拙却轻柔,将白千诗的身体轻轻放入土坑中,再一捧一捧将土填回去。
周围的鸢尾花被风吹得摇曳,花瓣落在新堆的土丘上,像是为她盖上了一层紫色的绒毯,是这场战争里,最后的告别。
刚站起身,不远处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咔嗒”一声,刺破了短暂的寂静。他转头望去,只见宋瑶半跪在地上,膝盖深深陷进泥土里。
她手中的长枪早已断成数截,最长的一截还握在手中,枪尖却插在一只墟烬灵的头颅里,那只墟烬灵的尸体早已冰冷。宋瑶的脊背依旧挺直,哪怕胸口插着半截骨刺,哪怕鲜血浸透了她的战甲,她至死都保持着战斗的姿态,双目紧闭,却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
沈兆玉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收起散落的长枪碎片。他从腰间解下风暴之锚,将碎片一点点贴在锚身之上。碎片融入锚身的瞬间,锚尖骤然迸发出更凌厉的风刃,淡青色的气流缠绕在锚身,带着宋瑶未散的战意,轻轻震颤着。
他握着融合后的风暴之锚,走向战场另一侧。
那里的法术光芒早已骤然黯淡,只剩下几缕残留的微光在空气中消散。
柳镜昭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捂着双眼,鲜血从指缝间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泥土里,在他身下积成一小滩血洼。他的身体早已没了起伏,显然是因为超负荷催动法术,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连手指都不再动弹。
不远处,柳梦璃的尸体蜷缩在地上,她的灵宠绛雪趴在她身边,早已没了气息。绛雪死死护在柳梦璃身前,利爪撕碎了一只又一只扑上来的墟烬灵,锋利的牙齿咬断了墟烬灵的脖颈。可墟烬灵太多了,一只墟烬灵的利爪狠狠刺穿了柳梦璃的胸膛,她倒进绛雪怀里的瞬间,绛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用身体死死护住主人,直到最后一只墟烬灵的爪子刺穿它的脊背,一人一宠才一同没了气息。
沈兆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对兄妹与灵宠的尸体,眼底的猩红又深了几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天空中,一声巨龙的悲鸣突然划破天际,带着无尽的悲怆。沈兆玉抬头望去,只见夏弥巨大的身躯从云端坠落,龙鳞一片片剥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的弧线。她的巨翼早已千疮百孔,翼膜破碎不堪,再也无法支撑庞大的身躯。
“轰”的一声,她重重砸在地上,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可她没有就此死去,依旧挣扎着抬起头颅,拖着残破的身躯,一点点爬向插在不远处的断罚之剑——那柄承载着劫火也是两人相识开始的大剑,剑身上刻着复杂的纹路,此刻却蒙着一层尘土。周围残存的几只龙族族人,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围在断罚之剑旁。在墟烬灵的围攻下,夏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身体突然化作点点金光,周围的龙族族人也一同化作光点,纷纷融入断罚之剑。
有着裂纹的大剑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剑柄上浮现出清晰的龙纹,金色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阴霾,静静插在地上,等待着新的主人。
沈兆玉走过去,伸手握住剑柄,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顺着掌心涌入体内,带着龙族最后的意志。
他刚握住断罚之剑,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断墙下,谢毋靠在墙上,头歪向一边。他的身边环绕着诡异的灰色雾气,雾气里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手中的刀早已断裂,刀身插在地上,刀柄还握在他的手中。
沈兆玉走近,蹲下身,轻轻拨开谢毋额前的碎发。他才发现,谢毋的嘴角溢着黑血,胸膛早已没了起伏,他的五脏早已被自己的力量反噬吞噬,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像是终于摆脱了某种束缚。沈兆玉伸出手,轻轻合上谢毋的双眼,将那柄断刀从地上拔起,把自己的剑也拿了出来,与之融合。
“沈…兆玉…”
微弱的呼唤传来,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沈兆玉猛地转头,只见谢白沫躺在不远处的尸骸堆旁,她的胸口插着一根墟烬灵的骨刺,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她气息奄奄,却依旧伸出手,掌心凝聚着一团旋转的白色能量,一点点推向他:“这是…最后的…回旋之力…交给你了……对不起…”
“等等…白沫!等等!我马上就为你治疗!。”沈兆玉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那团白色能量顺着他的掌心,缓缓融入他的体内,带着谢白沫最后的温度。
能量融入的瞬间,谢白沫的手骤然垂落,彻底没了声息,头轻轻靠在他的怀里,身体渐渐冰冷。
“………”
沈兆玉没有在哭泣,他只是抱着谢白沫的尸体,久久没有动弹。过了许久,他才将她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站在战场中央。
他的身边,星辰弓悬浮在左臂旁,淡紫色的光点不断环绕;右手握着横刀,刀身凝着霜白;左手握着融合了长枪碎片的风暴之锚,青色风刃流转;背后背着断罚之剑,龙纹在剑柄上若隐若现;腰侧的剑鞘是融合了谢毋断刀的剑,另一腰侧的上面是白千诗的指挥棒,他的体内流转着属于谢白沫的回旋之力。
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指尖还残留着亲友们最后的温度。沈灵玉的笑容、白千诗的优雅、宋瑶的坚毅、柳镜昭的隐忍、柳梦璃的温柔、夏弥的决绝、谢毋的释然、谢白沫的愧疚……
还有无数无数张熟悉的脸庞!
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伴!
那些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亲友!
那些因背叛而倒在他面前的人,他们的脸庞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都化作冰冷的尸体,散落在这片破碎的战场上!
“呵…我到底都守护了些什么?”
他低声轻笑着,笑声里满是绝望与疯狂,回荡在空旷的战场上。墟烬灵的嘶吼再次传来,从战场的另一端涌来,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要将这片土地彻底吞噬。
可这一次,沈兆玉的目光没有只投向那些怪物。他转头看向远处,那里有一群人类士兵正蜷缩在断壁后,手中握着武器,却不敢上前;还有一些人,正踢开同伴的尸体,试图逃离战场,他们的脸上满是恐惧,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冷漠——他们曾是他的同胞,却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选择了退缩,选择了背叛,看着他的亲友一个个死去,却无动于衷。
“……来吧。”
沈兆玉的眼底彻底被猩红覆盖,他缓缓抬起左臂,星辰弓自动落在他手中,弓弦被他拉满,碎星般的箭矢在弓上凝聚,散发着冰冷的光芒;右手的横刀与背后的断罚之剑同时出鞘,两柄剑交错,寒光凛冽,割裂了空间;风暴之锚在他身边旋转,与体内的回旋之力缠绕在一起,风与旋转的能量肆虐,卷起地上的尘土与碎石,形成一道道小型旋风。
“守护?哈哈……”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既然没人值得守护,那便毁掉这一切吧。”
从此,战场上少了一个为守护而战的沈兆玉,多了一个被仇恨与绝望包裹的魔王。他的敌人,不再只有墟烬灵,还有这冷漠的世间,以及所有背叛与伤害过他的人…不…早已经是所有的人类了……
残阳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背后是堆积如山的尸骸与沾染了血的鸢尾花田,身前是涌来的墟烬灵与远处退缩的人类
……那无尽的“战争”与“黑暗”啊。
他迈出脚步,手中的武器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步步走向战场深处,每一步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身后留下的,是一片死寂与毁灭。
墟烬灵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人类的惊叫声也渐渐响起。沈兆玉举起星辰般的弓,箭矢破空而去,瞬间穿透了数只墟烬灵的身体,留下一个个空洞的伤口。他握着横刀与断罚之剑,身形一闪,冲进墟烬灵群中,刀刃划过,墟烬灵的肢体纷纷落地,黑色的血液溅在他的身上,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心中的怒火。
风暴之锚在他手中挥舞,青色的风刃将周围的墟烬灵撕碎,回旋之力缠绕在武器上,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旋转的能量,将墟烬灵湮灭。他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眼中只有猩红与疯狂,不管是墟烬灵,还是试图逃离的人类,只要挡在他面前,都被他一一斩杀。
断罚之剑上的龙纹越来越亮,仿佛在呼应他心中的怒火。夏弥的意志、宋瑶的战意、谢毋的力量、谢白沫的回旋之力……所有亲友的力量都汇聚在他体内,化作他复仇的利刃。
他不再是那个温柔的沈兆玉,而是被仇恨吞噬的魔王,要用这世间的鲜血,来祭奠所有为这个文明死去的人。
战场之上,只剩下武器碰撞的声音、墟烬灵的惨叫与人类的哀嚎。残阳渐渐落下,夜幕开始降临,黑暗笼罩了这片土地,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沈兆玉站在尸骸堆上,手中的武器滴着鲜血,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眼中没有丝毫光亮,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疯狂。
“这场战争,不会结束…不可能结束。”他低声说道,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带着令人胆寒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