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坛见底的“烧山火”,一堆啃得溜光的鸡骨头,一老一少在神机庐灼热嘈杂的角落里聊得尽兴。
雷狱对陈枭的直爽和骨子里的锋锐极为欣赏,陈枭也对这位性情如火,护短又重情的老宗师心生敬意。
“行了,小子,酒足饭饱,老头子我也该去伺候那炉‘星纹钢’了。”
雷狱抹了把胡子上的油渍和酒渍,拍了拍陈枭的肩膀,力道依旧大得惊人,
“后天一早,日上三竿,你来这儿找我,咱们一起去镇魔塔顶楼,会会司尊那老小子。”
“好,雷老,后天见。”
陈枭咧嘴一笑,也不拖泥带水,起身抱拳。
“去吧去吧,京都花花世界,自个儿逛逛,别惹事…当然,要是有人不开眼惹到你头上,
雷狱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和护犊子的凶光,
“别给老头子我丢脸,该削就削。”
陈枭哈哈一笑:“您老放心,我这人,最讲道理。”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神机庐那灼热逼人的气浪。外面天色已近黄昏,京都的喧嚣并未因日落而减弱分毫,反而多了几分灯红酒绿的靡靡之音。
他没有回镇魔司安排的住处,冷无锋提过,但他嫌拘束,而是随意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离总部不算太远的客栈——“悦来居”。
客栈大堂里三教九流混杂,喧闹异常。
陈枭无视那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径直走到柜台。
“一间上房。”声音平淡。
柜台后的掌柜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陈枭气度不凡,连忙堆笑:“好嘞,客官!天字三号房,临街安静,您请。”
说着递过钥匙。
陈枭接过钥匙,转身就朝楼梯走去。
他只想找个地方清净一晚,顺便梳理一下京都的局势和雷狱透露的信息。
然而,麻烦往往不请自来。
就在他踏上楼梯第三步时,一个带着明显讥诮和傲慢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在大堂的喧闹上。
“哟?这不是咱们新晋的地榜第二,‘稚面阎罗’陈枭陈大人吗?怎么屈尊降贵,住到这种不上台面的小客栈来了?是总部安排的住处配不上您这尊大佛,还是…囊中羞涩,住不起‘天香楼’啊?”
陈枭脚步未停,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往上走。
这种级别的嘲讽,在他听来跟苍蝇嗡嗡差不多。
说话的是苏凌。他不知何时也进了悦来居,身边跟着韩狰和柳烟儿,赵无恤则摇着扇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站在稍后。
南宫羽并未亲至,但苏凌等人显然是代表了他的“意志”前来试探。
见陈枭无视,苏凌脸上挂不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
“陈大人好大的架子!我等京都同僚,听闻您这位‘百劫斩双千岳’的传奇人物驾临,特意前来拜会,您连个正眼都不给?莫非是觉得我等地榜排名靠后,不配与您这位‘第二’说话?”
这话极具挑拨性,瞬间将陈枭放在了所有京都地榜天才的对立面。
大堂里其他客人也纷纷噤声,目光在陈枭和苏凌等人之间逡巡,气氛骤然紧张。
陈枭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楼梯中段,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凌等人。
黄昏的光线透过客栈窗户,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那双紫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如同两点幽幽燃烧的鬼火。
“说完了?”
苏凌被那双眼睛看得心头一悸,强撑着气势:“陈枭,你…”
“说完了就滚。”
陈枭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驱赶挡路的野狗,
“趁我心情还行。”
“放肆!”
韩狰勃然大怒,一步踏前,千岳初期的气势轰然爆发,如同凶兽出笼,震得周围桌椅嗡嗡作响,几个靠得近的客人脸色发白,踉跄后退。
他脸上的疤痕在怒意下显得更加狰狞,
“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侥幸捡了点功劳,就敢在京都撒野?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这‘稚面’,经不经得起老子一拳。”
他话音未落,魁梧的身躯已如炮弹般冲出,砂锅大的拳头缠绕着土黄色的厚重罡气,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直捣陈枭面门。
这一拳毫无花哨,纯粹是力量与境界的碾压,他要当众将陈枭这张“稚嫩”的脸轰碎。
快!狠!蛮横!
大堂里响起一片惊呼。
柳烟儿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赵无恤眼中闪过阴冷的快意,苏凌则一脸等着看好戏的兴奋。
韩狰那裹挟着土黄色厚重罡气,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直捣陈枭面门。
陈枭动了。
没有罡气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动作甚至显得有些懒散。
那速度,快得超越了百劫境武者感知的极限。
后发,先至。
“啪!”
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皮肉骨骼撞击声,响彻了整个骤然死寂的大堂。
时间仿佛凝固了。
陈枭那只看似白皙修长的手掌,拍苍蝇般轻描淡写的扇在了韩狰那裹挟着狂暴罡气的拳头上。
没有能量碰撞的轰鸣,没有僵持。
只有摧枯拉朽的碾压。
“咔嚓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骨裂声,如同爆豆般从韩狰的拳头、手腕、小臂处疯狂响起。
韩狰脸上的狞笑和杀意瞬间凝固,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彻底淹没。
他只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砸在了一座高速移动的太古神山之上。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韩狰口中狂喷而出。
他那魁梧如熊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以比来时快十倍的速度,带着一连串令人心悸的骨骼碎裂声,轰然倒飞出去。
“轰隆!”
韩狰庞大的身体狠狠砸在悦来居厚重的门板上,将整扇硬木大门撞得粉碎,木屑纷飞。
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滚落到外面的大街上,蜷缩在尘土里,那只出拳的右手连同小臂,呈现出一种诡异扭曲的麻花状,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淋漓,彻底废了。
他身体剧烈抽搐着,口中不断涌出血沫,只剩下痛苦的嗬嗬声,连惨叫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