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陈枭和林七的乌篷船,正穿过最后一道水闸,前方河道豁然开朗,水势浩荡。
极目远眺,一座巍峨磅礴,巨兽匍匐般的巨大城池轮廓,已在地平线上清晰可见。
阳光照耀下,城池上方似乎有淡淡的紫金色云气缭绕,那便是大玄王朝的心脏,龙气汇聚之地——紫宸京畿。
城中心最高处,隐约可见镇魔司总部那如同黑色巨剑般直插云霄的宏伟建筑。
陈枭伸了个懒腰,吐掉嘴里的草茎,眯着眼望向那座巨大的城池,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啧,好大的城,好浓的…烟火气。就是不知道,里面的家伙,够不够肥?”
他身旁的林七,默默合上手中的册子,清冷的眸子也望向远方,平静无波。
京都的风雨,似乎已经能闻到一丝腥味了。
她纤细的手指,不经意地拂过腰间一枚不起眼,形似水滴的青玉坠子——那是京都影讯房“听雨轩”的信物。
陈枭则从怀里摸出一块温润的青玉佩,上面盘绕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螭龙。
这是离开禹州时,一个自称是禹州“古韵斋”掌柜的老者,在茶馆“偶遇”他,硬塞给他的,说是
“家主的一点心意,公子若有闲暇,可至京畿‘漱玉坊’一叙”。
陈枭当时没当回事,只觉得这玉佩质地不错,就随手收着了。
他摩挲着玉佩上微凉的螭龙纹路,看着越来越近,散发着无形威严与暗流涌动的京都巨城,眼中的紫黑炎光,悄然亮了一分,带着一种猎人踏入新猎场般的兴奋。
肥不肥,砍过才知道。地榜第二?那只是开始。
乌篷船缓缓靠上紫宸京畿东水门外的码头。
巨大的城门如同巨兽之口,吞吐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货物。
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河水腥气、汗味、食物的香气、牲畜的臊味,还有一股深藏在繁华之下,若有若无的铁锈与香火混合的奇异气息,那是龙气与无数岁月沉淀的王朝威严。
陈枭和林七刚踏上坚实的青石板码头,喧嚣的声浪便扑面而来。
陈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脸上那点船上的闲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入猎场的敏锐与懒洋洋的锋锐混杂的神情。
他没有做任何伪装,玄色的镇魔司制式劲装,虽然没挂腰牌,年轻得过分的“稚气”面容,以及那双偶尔掠过人群时令人心悸的紫黑瞳孔,在拥挤的码头如同鹤立鸡群。
“啧,人真多。”
陈枭嘀咕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附近的嘈杂。
林七安静地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清冷依旧,仿佛周围的热闹与她无关。
她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腰间水滴状青玉坠的位置。
几乎是他们上岸的同时,在有心之人的散播下,“消息灵通的人”早已认出了这位新晋“地榜第二”的面容。
几道混杂着审视,好奇甚至是不加掩饰轻蔑的目光,便从码头各处隐秘角落投射过来。
“看,那就是陈枭?”
“啧啧,看着是够嫩的,跟画里走出来的公子哥似的,真能杀千岳?”
“地榜第二啊,把南宫羽都挤下去了,嘿,有好戏看了。”
“嘘…小声点,别惹祸上身!”
窃窃私语如同水波般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陈枭仿佛没听见,径直穿过人群,朝着城内那座如黑色巨剑般的镇魔司总部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拥挤的人流在他面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分开,无法阻挡他分毫。
京都,镇魔司总部,听涛阁。
之前的哄笑早已被一种更为紧绷的气氛取代。
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年轻卫士刚匆匆进来,附在苏凌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凌的脸色变了变,带着一丝鄙夷,扬声道:
“诸位,最新消息,咱们那位‘稚面阎罗’陈大人,已经到了,就在东水门码头,大摇大摆地进城了,啧啧,还真敢来啊.”
“哦?胆子倒是不小。”
韩狰捏了捏拳头,指节爆响,
“没夹着尾巴溜走,算他有点种。”
柳烟儿掩口轻笑:“看来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呢。南宫兄,你说他第一站会去哪儿?是直接来总部报到,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南宫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水面微澜,他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冷意.
“他若识趣,自然会先去述职。不过一个百劫初期,甫一入京就如此招摇,是自信,还是愚蠢?”
“管他自信还是愚蠢.”
赵无恤把玩着玉扳指,阴柔的声音带着刻薄,
“很快就能见分晓了。他这身虎皮,穿不了多久了。”
阁内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窗外,仿佛要穿透重重楼宇,看到那个正一步步踏入京都漩涡中心的年轻身影。
陈枭并未直接前往那座气势迫人的镇魔司总部巨楼,他循着冷无锋的指示,顺道在五味斋带上烧鸡,拐进了总部后方一片相对僻静的院落区域。
这里的建筑少了些威严,多了几分烟火气与粗砺感。
空气中弥漫着焦炭、金属与烈酒混合的独特气息,还有那“铛!铛!铛!”如同晨钟暮鼓般极富韵律的沉重敲击声,震得地面微颤,老远就能听见。
最终,他在一座由巨大青黑色条石垒砌而成,形似巨大鼎炉的建筑前停下。
建筑门楣上悬着一块饱经烟熏火燎的木匾,上书三个笔力遒劲,仿佛用铁锤凿刻出的大字——“神机庐”。
厚重无比的青铜大门敞开着,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细碎火星,如同炉中喷吐的呼吸,不断涌出。
门口并无守卫,只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短褂,腰间胡乱系着条汗巾的老者,蜷在一张破旧的竹编摇椅里打盹。
老者须发皆白,却根根戟张,如同钢针,不少须角被火星燎得焦黄卷曲。
他怀里抱着个盘得油润的酒葫芦,鼾声与工坊内的敲击声奇异地交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