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石洞的瞬间,裹挟着雪山寒气的风扑面而来,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松弛。眼前的草原像被盛夏的阳光浸透,青嫩的草叶没过脚踝,风一吹就掀起层层碧浪,连空气里都飘着青草与野花混合的清甜。灵灵眼睛一亮,挣脱叶天的手就朝着几只翩跹的彩蝶跑去,小白虎踩着轻快的步子跟在她身后,雪白的尾巴轻轻扫过草叶,惊起几只藏在草丛里的小虫。猎人们纷纷放下沉甸甸的背包,有的靠在岩石上拧开水囊灌水,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有的掏出油纸包着的干粮,咬下一口饼子的脆响在风里散开;雪狼团长甚至盘腿坐在草地上,掏出卷边的地图,指尖在上面慢慢滑动,规划着接下来往雪山方向的路线。阳光落在每个人脸上,都映着劫后余生的轻松,仿佛之前石洞中的蛛魔惊魂,早已被这片草原的生机冲淡。
可这份轻松,连半个时辰都没能维持住。最先打破平静的是猎人老郑,他刚啃完半块麦饼,正伸手去摸水囊,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起初只是断断续续的轻咳,像是被饼渣呛到,可没一会儿,咳嗽就变得急促而猛烈,他弯着腰,脸涨得像熟透的柿子,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连呼吸都带着“嗬嗬”的杂音。“老郑,你慢点咳,是不是呛着了?”旁边的猎人老王赶紧拍着他的背,想帮他顺气,谁料老郑猛地推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直到后背抵上一棵矮树才稳住身形。他的脸色从通红迅速褪成纸一样的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草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喘……喘不上气……”老郑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眼神也开始发直,原本有力的手指死死抓着树皮,指节都泛了白,连指甲缝里都嵌进了木屑。
叶天刚帮灵灵摘了朵淡紫色的小花,正蹲下身帮她别在发间,听到动静立刻站起身跑过去。他伸手搭在老郑的手腕上,指尖传来的脉搏又快又乱,像受惊的兔子在乱撞,丝毫没有平时的沉稳有力。“除了喘不上气,有没有觉得胸口疼?或者嗓子发紧?”叶天追问着,目光快速扫过老郑的全身——衣服上没有破损,皮肤上也没有毒虫叮咬的红肿痕迹,连他刚才吃的饼子和喝的水,都是和大家一样的物资,怎么偏偏就他出了问题?老郑张了张嘴,想回答却只能发出更急促的喘息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连站都站不稳,最后还是老王和另一个猎人架着他的胳膊,才勉强让他靠在树上不至于倒下。
还没等叶天理清头绪,另一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哎哟!我的肚子!”说话的是年轻猎人阿力,他原本跟着蒋少絮在草丛里捡草药,手里还攥着一把刚采的蒲公英,此刻却猛地捂住肚子蹲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蜡黄,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几乎是同时,旁边的阿明也倒抽一口冷气,双手紧紧按着小腹,眉头拧成了疙瘩,疼得直冒冷汗。“疼……太疼了……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咬我的肠子……”阿力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蜷缩成一团,牙齿咬得咯咯响,冷汗把他的粗布上衣都浸湿了,贴在背上显出狼狈的褶皱。阿明情况稍好一些,却也靠在石头上动弹不得,他想抬手擦汗,可刚抬起胳膊就疼得倒抽冷气,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任由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
恐惧像一根无形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每个人的心脏。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三个原本健壮的猎人就倒在了地上,症状却诡异得各不相同——老郑窒息喘不上气,阿力和阿明则腹痛难忍,可这片草原看起来明明生机勃勃,既没有散发异味的毒草,也没有嗡嗡作响的毒虫,连风里都只有青草的香气。猎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原本放松的神色被紧张取代,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长刀,眼神警惕地盯着四周的草丛,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怪物从里面冲出来;有人则小声议论起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恐慌:“这草原该不会是被下了诅咒吧?怎么好端端的会生病?”“会不会是空气里有毒?我们刚才是不是吸了什么不该吸的东西?”
雪狼团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把地图胡乱卷起来塞回怀里,快步走到阿力身边蹲下身,想查看他的情况。可刚蹲下去,他就觉得指尖传来一阵细密的麻意,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起初他以为是蹲久了血液不流通,可站起来活动了两下,麻意不仅没消,反而顺着指尖蔓延到了手掌,连握刀的力气都弱了几分。“大家都别乱走动,赶紧集中到这边来!”雪狼团长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试图稳住人心,可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一丝不安正顺着脊椎往上爬——这片草原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除了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这种死寂,比任何异响都更让人心里发毛。
蒋少絮早就慌慌张张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里面的银针、草药、药膏摆了一地。她先拿着银针走到老郑身边,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虎口、人中穴位上扎了几针,想缓解他的窒息感,又把几株草药嚼碎了,用清水调成糊状,敷在阿力和阿明的肚子上。这些草药是她常年带在身上的,之前遇到猎人被毒虫咬、或是吃坏肚子,一用就见效,可今天却像失去了所有魔力——老郑的咳嗽不仅没停,反而开始出现视物模糊的情况,他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连架着他的老王都认不清了,嘴里喃喃地说着:“花……好多花……”;阿力则疼得更厉害了,身体不停抽搐,冷汗把周围的草都打湿了一圈,连蒋少絮敷在他肚子上的草药糊,都被汗水冲得七零八落。蒋少絮的额头上也渗满了冷汗,她握着银针的手微微发抖,心里满是疑惑和焦虑:“不可能……这草药明明能解百毒、治腹痛,怎么会没用?难道这不是普通的中毒,是更奇怪的病症?”
灵灵也停下了追逐蝴蝶的脚步,她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猎人,又看了看脸色凝重的大人们,小脸上满是担忧,快步跑到叶天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仰着脑袋小声问:“叶天哥哥,他们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我们要不要帮他们找医生呀?”小白虎也收起了之前的活泼,它贴着灵灵的腿站着,耳朵紧紧贴在脑后,警惕地盯着草原深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身体微微弓起,像一堵小小的墙,把灵灵护在身后,显然是感知到了某种看不见的危险。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的闷哼突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冰瑶正扶着旁边的岩石,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手里还握着那把冰晶短刃,可刀刃却在阳光下微微晃动,显然是握刀的手没了力气,差点就要掉在地上。平时的冰瑶总是挺直着脊背,眼神锐利得像鹰,哪怕面对蛛魔领主都面不改色,可此刻她的额头上却渗满了冷汗,连嘴唇都咬得泛白,看起来格外虚弱。“冰瑶!”叶天心里一紧,立刻跑过去想扶她,却被冰瑶轻轻推开了。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身形,可刚站直就踉跄了一下,最后还是靠在岩石上才勉强站稳。“我没事……”她的声音比平时弱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是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还有点恶心,过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冰瑶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滚油里,瞬间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连最沉稳、最能打的冰瑶都出现了不适,之前还只是小声议论的猎人们,此刻彻底慌了神。“不行!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再待下去说不定所有人都会生病!”一个猎人急得直跺脚,手里的长刀被他攥得咯咯响;另一个猎人则看着躺在地上的同伴,眼圈都红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能急得团团转;还有人开始收拾背包,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包里塞,连掉在地上的干粮都顾不上捡。
阳光依旧明媚,草叶依旧翠绿,风依旧拂过草原掀起碧浪,可这片曾经让人觉得放松的草原,此刻却像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无形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老郑的喘息声、阿力的惨叫声、冰瑶压抑的闷哼声,还有猎人们慌乱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在草原上回荡,让人心里发慌。叶天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格外凝重——这些症状来得太突然了,没有任何预兆,也找不到任何诱因,既不是中毒,也不是普通的疾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威胁,比之前的蛛魔领主更让人恐惧。他甚至不敢想,下一个出现不适的人,会是谁,会不会是灵灵,会不会是蒋少絮,会不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