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巨鹰阴影》终章
黄昏降临,天地间被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血色。持续了一整天的紧张死寂,终于被下游方向传来的、低沉而富有压迫感的战鼓声所打破。
咚……咚……咚……
那鼓点缓慢、沉重,仿佛并非敲在皮面上,而是直接锤击在大地之上,与人的心跳产生令人窒息的共鸣。它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冷酷的节奏,是属于成熟战争机器的冰冷呼吸。
汉部落围墙上,所有战士的心脏也随着这鼓点一起收紧。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目光死死盯住东南方那道山梁——那是巨鹰军队来袭的必经之路。
阳歌独自屹立在最高的哨塔之上,身影在血色夕阳下拉得很长。山风猎猎,吹动他额前的乱发,却吹不散他眼中那一片深潭般的冷冽与平静。他看到了远方山梁之后,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如同酝酿中的沙暴。
终于,第一面旗帜出现在山梁顶端。
那是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金色鹰徽的黑色战旗,在夕阳下如同不祥的幽灵,迎风展开,宣示着毁灭的降临。
紧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无数面相同的旗帜如同钢铁丛林般冒了出来。
随后出现的,是旗帜下方,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坡的士兵!
他们排着相对整齐的方阵,青铜的头盔和矛尖在夕阳余晖下反射出冰冷而连绵的光泽,如同一片移动的、充满死亡气息的金属浪潮。步兵方阵之间,是成排的弓箭手。队伍的两翼,还有骑着某种类似巨蜥、披着皮甲的战兽的骑兵在来回奔驰,扬起阵阵烟尘。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队伍的中后方,一些明显需要大量人力或畜力拖拽的、结构复杂的木质庞然大物,正缓缓地、不可阻挡地越过山梁!那是攻城锤!是带有巨大扭力臂的弩炮!是足以对木石结构造成毁灭性打击的战争器械!
敌人的数量,远超最坏的预估!其装备的精良和组织的严密程度,更是泽部落那种蛮勇冲锋无法比拟的!这是一台真正的、为征服和毁灭而生的战争机器!
浪潮般的军队并未立刻发动冲锋。他们在山梁下展开阵型,如同铺开一张死亡的毯子,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进行着最后的战前调整。无数火把被点燃,如同地狱之火般连绵成片,将逐渐暗淡的天色重新照亮,也将他们狰狞的面孔和冰冷的武器照得清晰可见。
低沉的号角声加入了大鼓的节奏,交织成一首令人头皮发麻的进攻序曲。军官的呵斥声、武器的碰撞声、战兽的低吼声,即便隔着如此距离,也隐隐传来,构成一股庞大的、令人心智动摇的声浪压力。
汉部落的围墙上,一片死寂。只有战士们粗重的呼吸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有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有人将身体紧紧贴在墙垛后,有人则反复检查着弓弦是否绷紧。恐惧是真实的,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
但没有人后退。
他们的脚下,是刚刚开辟出希望的田亩,里面或许还残留着新收豆秆的清香。 他们的身后工坊里,炉火虽已暂熄,但那水轮和风箱的奇迹仍在。 他们手中的武器,是部落心血所铸,比敌人的更加锋利坚韧。 他们的家中,藏着雪白的盐和柔软的棉布。 他们的亲人,正在后山的洞穴中等待着消息。 他们的领袖,正站在最高的地方,与他们同在。
而他们的面前,是想要夺走这一切、并将他们打入永世为奴地狱的敌人!
阳歌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不断逼近的、无边无际的金属潮水,扫过那些狰狞的战争器械,扫过那如同森林般密集的旗帜和火把。
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动摇。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准备,所有的鼓励,都已说完。此刻,唯战而已。
他缓缓抬起手。
霎时间,围墙上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那只手上,等待着最终的号令。
巨鹰的军阵已然进入冲锋距离,最前方的步兵方阵开始加速,沉重的脚步声汇聚成雷鸣般的轰响,大地为之震颤!弓箭手方阵停步,张弓搭箭,锐利的箭镞斜指天空,只待一声令下,便是遮天蔽日的死亡之雨!庞大的攻城器械在士兵的推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如同移动的堡垒,缓缓逼近!
毁灭的浪潮,汹涌而至!
阳歌的手,猛地挥下!
“汉部落——”他的声音如同劈开雷霆的利剑,响彻战场,“放箭!”
嗡——!
早已蓄势待发的汉部落弓箭手们,猛地松开了弓弦!复合弓强劲的弹力将一支支闪烁着钢芒的箭矢,以远超对方预想的速度和力量,狠狠地泼洒出去!第一波钢铁箭雨,带着尖啸,划过血色黄昏的天空,向着那汹涌而来的金属浪潮,义无反顾地俯冲而去!
与此同时,阳歌最后望了一眼那如林推进的巨鹰战旗,声音冰冷而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誓言:
“他们来了。那就让这片山林告诉他们,什么是寸土不让。”
第六卷《巨鹰阴影》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