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鹰影初现
巨鹰城邦的景象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探索队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那规整的建筑、宽阔的道路、巨大的船只以及飘扬的鹰旗，所代表的文明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震撼过后，是更深的警惕和犹豫。
“头儿，还跟吗？”一个年轻战士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再往前，可就是人家门口了…”
獠死死盯着那处繁忙的码头，以及更远处影影绰绰的房屋和巡逻的士兵。冒险靠近的风险极大，他们这十二条人，还不够给对方塞牙缝。但就此掉头回去，只带回一个模糊的“下游有个大部落”的消息，他实在不甘心。
“不跟了。”獠最终做出了艰难但理智的决定，“在这里盯着。看看他们出入的规律，看看他们运的是什么东西。如石，你眼睛最毒，仔细看。”
探索队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在芦苇荡和岸边的灌木丛中彻底隐匿下来，轮流监视着河湾处的巨鹰城邦。
观察带来了更多细节，也带来了更多疑问。
他们看到那种暗青色皮甲的士兵纪律严明，换岗、巡逻一丝不苟。看到码头上搬运的货物种类繁多：有捆扎好的、他们不认识的宽叶作物，有一筐筐晒干的鱼类，甚至还有少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块状物——很可能是铜锭或锡锭。这表明对方不仅农业发达，还拥有稳定的金属冶炼和贸易能力。
他们还注意到，进出城邦的，并不只有士兵。有一些穿着麻布长袍、戴着奇异羽毛头饰的人，看起来地位尊崇，时常对着劳作的人们指指点点。还有一些穿着简单皮裙、带着镣铐的人，在士兵的看管下从事最沉重的搬运工作——奴隶。
这个文明，拥有等级，拥有武力，也拥有压迫。
一天傍晚，机会终于来了。
一艘明显属于巨鹰城邦的小型独木舟脱离了主码头，沿着河岸向上游缓缓划来，似乎是进行日常的巡逻或捕捞。船上只有两人，一名划桨的士兵，另一名则是穿着麻布长袍、未配武器的人，正低头看着水面，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这艘小船脱离了大队，正好朝着探索队隐藏的方向而来。
“抓活的？”一个战士眼中闪过狠厉，低声道。抓到一个舌头，无疑能获得最直接的情报。
獠心脏猛跳，这个诱惑极大。但他看了看对方那精良的独木舟和士兵警惕的姿态，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简陋的木筏和疲惫的队员，最终摇了摇头。
“太冒险。惊动了后面的大部队，我们都得死。”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吓他们一下，弄点动静，看看反应。山猫，你的准头最好，用投石索，打他们的船帮，别伤人！”
名叫山猫的战士立刻从腰间解下投石索，塞入一颗鹅卵石，快速旋转起来。
“咻——啪！”
石子精准地打在独木舟的侧舷，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船上的两人吓了一跳，划桨的士兵立刻抓起长矛，警惕地望向芦苇荡。那个穿长袍的人则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相对清秀、带着惊疑表情的年轻脸庞。
獠看准时机，猛地从芦苇丛中站起身，高举双手，示意没有武器，同时用最大的声音喊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想问问路！”
他重复喊了几遍，用的是部落间最通用的语言。
那士兵显然听不懂，长矛依旧指着獠，身体紧绷，随时准备战斗或发出警报。
但那个穿长袍的年轻人，在最初的惊慌后，看着獠和他身后陆续站起来的、虽然衣衫褴褛但似乎确实没有攻击意图的探索队员，眉头微微皱起。他抬手，轻轻按下了士兵的长矛。
他张开嘴，尝试着说了几个音节，语调古怪，并非通用语。
獠等人一脸茫然。
年轻人似乎有些着急，他想了想，忽然伸出手指，指了指獠他们，又指了指上游的方向，然后做出一个询问的表情。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指了指下游的城邦。
他的动作比划得很清晰：你们从哪里来？我们是下面那个城邦的。
獠心中一喜，连忙用力点头，也用手指着上游，做出遭遇大地动、家园被毁的手势，脸上露出悲痛和求助的表情。
年轻人看着獠的比划，又看了看他们磨损严重的武器和简陋的木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明白了这是一群来自远方的灾民。他脸上的警惕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掺杂着好奇和审视的目光。
他再次开口，语速放缓，尝试着说了几个词，同时配合手势。他指了指天空，做出摇晃倒塌的动作（地动？），又指了指獠他们，做出一个喝水的动作（需要水？食物？），最后指了指城邦的方向，做了一个“来”的手势。
他在询问他们是否因为灾难需要帮助，并邀请（或者是要求？）他们前往城邦。
獠的心脏狂跳。去，还是不去？
就在这时，下游主码头方向传来了号角声！似乎是换岗或者其他的信号。
那年轻人和士兵脸色微微一变。年轻人快速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似乎是一小块打磨光滑的木牌，上面刻着飞鹰的图案，扔向了獠的方向，然后急促地指了指城邦，又指了指木牌，最后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士兵则已经开始奋力划桨，调转船头，向主码头返回。
獠捡起那块扔到岸边的木牌，入手微沉，雕刻精美。他来不及细看，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撤！快撤！”他低吼一声，探索队众人立刻跳上隐藏的木筏，用尽力气向上游划去，迅速远离了巨鹰城邦的视野范围。
直到确认安全，众人才瘫倒在木筏上，大口喘气。
獠拿出那块木牌，仔细端详。飞鹰的图案与那旗帜上的别无二致，背面还刻着几个无法理解的符号。
“这玩意…是啥意思？”一个战士问道。
“不知道。”獠摇摇头，紧紧攥着木牌，“但肯定是样东西。也许…是信物？或者…是警告？”
如石凑过来，闻了闻木牌，又看了看下游方向，低声道：“他们…没有追来。”
这次短暂的、未完成的接触，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探索队每个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下游那个强大的、秩序井然的、拥有金属和奴隶的城邦，是敌是友？那块木牌，是机遇，还是陷阱？
他们带着比出发时更多的疑问和一份沉重的实物证据，开始加速踏上归途。必须尽快将这一切，带回给首领。
而在汉部落，阳歌正站在新垒起的、不足半人高的夯土墙基前，听着负责烧制石灰的战士沮丧的汇报。
“首领…失败了…那些白石头扔进火里，烧是烧红了，可…没变成您说的那种东西，就是…就是碎成了更白的粉，还有点烫手…”
第一次尝试烧制石灰，显然没能成功。温度？方法？阳歌皱紧了眉头。技术的突破，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
就在这时，了望哨发出了有节奏的鸟鸣声——那是代表“自己人回归”的信号。
阳歌猛地抬头，望向河道下游的方向。
獠和如石他们，回来了！
（第九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