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喘息与阴影
泽部落溃败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汉部落的营地已如同被暴风雨蹂躏过的林地,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水和石灰混合的刺鼻气味。胜利的代价,是触目惊心的伤亡。
伤员数量激增,临时救治区人满为患,巫和几个懂草药的族人忙得脚不沾地,但药品短缺,许多重伤者只能在痛苦中煎熬,甚至默默死去。疲惫不堪的战士们东倒西歪地靠在墙根下,许多人连包扎伤口的力气都没有,就沉沉睡去,手中还紧握着卷刃的武器。
阳歌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逐一巡视着防线和营地。他的胳膊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但他浑然不觉。每一次胜利,都仿佛是用同胞的骨血浇铸而成,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黑石部落的残部在首领“磐”的带领下,正在营地一角默默休息。他们的人数约莫三十左右,个个带伤,衣衫褴褛,但眼神却如同他们部落的名字一样,带着山石的坚硬和历经磨难的沧桑。他们的到来是一场及时雨,但同时也是一群需要安置和整合的新力量。
阳歌走到磐的面前。这位黑石部落的新首领(老首领鸦祭骨年事已高,此次未随队行动)站起身,他的一条胳膊用树枝固定着,脸上有一道新鲜的刀疤。
“谢了。”阳歌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真诚。没有多余的客套,生存的同盟往往始于最直接的利益与恩情。
磐摇了摇头,用生硬的通用语说道:“泽部落,也是我们的仇人。你们…很硬。”他指了指汉部落的工事和那些疲惫却眼神凶悍的战士,眼中流露出敬佩。他们在山林中目睹了汉部落是如何一次次击退强大的泽部落,这股韧劲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留下来。”阳歌直接发出邀请,这不是商量,而是基于当前形势最有利的选择,“一起。有我们吃的,就有你们吃的。一起杀泽部落。”
磐几乎没有犹豫,重重点头:“好!”他们黑石部落早已无处可去,汉部落的强大和顽强是他们最好的依托。简单的对话,完成了两个部落基于共同敌人和生存需求的最原始整合。
安置黑石部落、清点伤亡、修复工事、补充箭矢、处理尸体…无数繁琐而紧迫的任务压在心头。但阳歌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食物。
劫掠来的粮食早已吃光,原有的储备几乎见底。巨大的体力消耗使得饥饿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再不找到稳定的食物来源,不用泽部落来攻,部落自己就会垮掉。
他强撑着疲惫,召集了坚手、如石和几位狩猎采集经验丰富的老人(包括黑石部落的猎人)。
“地动之后,山林变了,猎物也变了。”阳歌开门见山,“老法子可能不顶用了。都说说,有什么办法,能最快弄到吃的?”
众人沉默片刻,一位原龙图腾部的老猎人迟疑道:“…往年这个时候,山里有一种地鼠,肥得很,就是洞深,难抓…”
黑石部落的一个猎人补充道:“往北…有一片被震塌的山谷,下面好像有热泉,旁边长着一种怪藤,结的果子虽然涩,但能吃,没毒…就是路远,靠近泽部落的地盘。”
如石则提到了河流:“下游…水缓的地方,可能有鱼群…但需要更好的网。”他看了看小纺。
小纺立刻道:“我们能编更密的网!用新麻绳!”
坚手沉吟道:“工坊区…是不是能打制一些专门抓地鼠的夹子?或者…挖陷阱的工具?”
阳歌快速整合着信息,大脑飞速运转。
“好!分头行动!”他立刻下令,“狩猎队,分成三组!一组由磐带队,熟悉地形,去抓地鼠,用一切办法!一组由如石带队,去北面山谷冒险采集那种怪藤果!记住,安全第一,遇到泽部落的人,立刻撤回!第三组,跟着熟悉水性的,去下游试试新的渔网!” “工坊区,立刻赶制一批铁夹子和结实的挖掘工具!” “采集队,扩大范围,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没毒,能入口的,都带回来尝尝!”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疲惫。命令被迅速执行。人们再次行动起来,为了填饱肚子而奔波。
阳歌则带着几个人,亲自清点了部落所有剩余的物资。粮食见底,令人忧心。但当他走到堆放着战利品——那些从泽部落士兵身上剥下来的皮甲、武器和杂物的角落时,却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几副相对完好的泽部落皮甲内侧,似乎用某种耐水的颜料,绘制着简单的、类似路线的图案!其中一个图案,指向东南方向,终点标记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像是…堆叠的石块?
而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在狰遗落的那柄装饰精美的青铜战斧(战斗中掉落被捡回)的斧柄末端,他发现了一个镶嵌着的、几乎被磨平的小巧印记——那是一只展翅的巨鹰!
虽然粗糙,但与巨鹰城邦木牌和旗帜上的图案,极其相似!
这两个发现,如同闪电般划过阳歌的脑海。
泽部落与下游那个强大的巨鹰城邦,有联系?甚至可能是附属关系?那东南方向的标记,又代表着什么?是泽部落的另一个据点?还是…某种资源点?比如,他们急需的盐?或者…金属矿藏?
无数的疑问和可能性瞬间涌现。
如果泽部落背后真的有巨鹰城邦的支持,那么他们之前的顽强和装备水平就有了新的解释,未来的威胁也将远超预估。
而那个东南方向的标记,则可能是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未知宝藏。
就在这时,外出采集的队伍回来了,带回了一些瘦小的地鼠和少量苦涩的藤果,收获寥寥。渔网队则一无所获。
现实的压力依旧冰冷而沉重。
阳歌握紧了那把带有鹰徽的战斧,目光再次投向东南方,又看了看西北泽部落败退的方向。
内部的危机暂时缓解,外部的阴影却更加浓郁和复杂。狰败退后绝不会甘心,巨鹰城邦的威胁若隐若现,而东南方向的标记,则像一个诱人的陷阱,或者说…一个可能的突破口。
喘息之机短暂而珍贵。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第一百零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