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大亮。
青木镇经过昨日那场石破天惊的变故,气氛变得异常微妙。街道上行人依旧,但谈论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林家,围绕着那个一拳轰杀筑基中期、废掉周坤的少年。
敬畏、恐惧、好奇、谄媚……各种复杂的情绪在镇民之间流淌。林家小院那扇普通的木门,在众人眼中仿佛成了龙潭虎穴的入口,无人敢轻易靠近。
林昊却仿佛无事人一般,照常起床、修炼。肋下的皮外伤在混沌灵力的滋养下已近乎愈合。他仔细研读了从棺材铺得来的玉简,对影杀组织的警惕又加深了几分。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并且积累更多的资源。”林昊心中暗道。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出售丹药是当前最稳妥的获取灵石途径。
他再次改换装束,戴上兜帽,悄然从后门离开林家,来到了镇南的回春堂。
孙掌柜一早便开了店门,正拿着鸡毛掸子清扫柜台,看到林昊进来,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脸上立刻堆满了前所未有的恭敬和热情,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哎呦!您…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孙掌柜连忙放下掸子,快步迎上,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虽然不知道昨日细节,但林昊废周坤、杀周莽的凶悍名声早已传开,加之猜测其背后可能有“炼丹师长辈”,态度自然无比谦卑。
林昊微微点头,依旧是那副沙哑的嗓音:“掌柜的,还是老规矩。”
他取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着五枚“上品”凝气丹(实际是极品,被他掩饰了丹纹和部分药效波动)。
孙掌柜双手接过玉瓶,打开检查的手都有些颤抖。确认是品质极高的上品丹药后,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甚至带着几分激动。
“好!好丹!药力充沛,纯净无瑕!”孙掌柜连声赞叹,这一次给出的价格,比上次又高出两成,几乎是市面最高价,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
林昊坦然接受,收起灵石,正准备离开。
孙掌柜却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那个……小哥,您……和您家长辈,最近还需小心些。周坤虽然废了,但他毕竟在镇上经营多年,与天云城一些家族也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而且,昨日之后,镇上来了几个生面孔,看着不像一般人,好像在打听周家的事……”
林昊目光微凝,点了点头:“多谢掌柜提醒。”
看来,周莽的死,还是引起了一些额外的注意。他心中记下,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走在街上,林昊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隐蔽目光,敬畏、好奇、探究皆有之。他不动声色,感知力悄然散开,果然发现了几道陌生的气息在暗中窥视,修为不高,但行迹鬼祟。
他没有理会,径直朝着镇东自家方向走去。
刚走到离家不远的一个街口,他的脚步却微微一顿。
只见林家那低矮的院门外,此刻竟停着一辆装饰颇为华贵的马车!拉车的两匹马神骏非凡,皮毛油亮,显然并非凡品。车辕上坐着一名神色冷峻的车夫,目光开阖间精光隐现,竟有炼气八九层的修为!
而在马车旁,还站着两名身穿青色劲装、腰佩长剑的护卫,气息沉稳,眼神锐利,修为赫然都已达到筑基初期!
这排场,这护卫实力,绝非青木镇任何家族所能拥有!
是天云城来的大人物?
林昊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周家的关系?不像。苏家?他想到了昨日坊市那个蒙面女子和退婚的苏清薇。
他面色不变,继续朝着家门口走去。
那两名筑基护卫的目光立刻如同鹰隼般锁定了他,带着审视和淡淡的威压。但当他们感应到林昊身上那“炼气五层”的灵力波动时,审视便化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移开了目光。
林昊如同未见,径直推开院门。
院内,气氛却并非想象中剑拔弩张。
只见父亲林震天正陪着一位身穿锦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男子站在院中。那中年男子神色平淡,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从容气度,修为竟是筑基后期!比周莽还要强横许多!
小芸则紧张地站在林震天身后,小手绞着衣角。
看到林昊进来,林震天明显松了口气,连忙道:“昊儿,你回来了。这位是天云城苏家的管事,苏文先生。”
苏家!果然!
林昊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那中年男子微微拱手:“苏管事。”
苏文目光落在林昊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这少年面对他筑基后期的灵压,竟然如此平静?而且观其气息,虽然只是练气五层,却沉凝扎实,远非普通练气修士可比,难怪能闹出那般动静。
他脸上露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还算客气地道:“这位便是林昊贤侄吧?果然一表人才。老夫此次前来,是奉我家小姐之命,送来此物。”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制作精美的玉盒,递了过来。
林昊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苏文笑了笑,自行打开玉盒。盒内铺着明黄色绸缎,上面静静躺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淡淡清香和浓郁灵气的丹药!
丹药表面,赫然环绕着两道清晰的云纹!
二品丹药!筑基丹!
而且是品质极佳的二品筑基丹!对于卡在炼气大圆满、试图冲击筑基的修士而言,此丹堪称无价之宝!
林震天和小芸看到这枚丹药,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露出震惊之色。苏家这是何意?
苏文将林震天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微笑道:“我家小姐说,昔日婚约之事,虽已作罢,但毕竟曾有渊源。听闻林贤侄修为恢复,特赠此筑基丹,以全当年之情分,也助贤侄早日登临筑基之境。从此以后,苏林两家,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话音落下,院内一片寂静。
赠丹?全情分?恩怨两清?
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字字透着高高在上的施舍和彻底划清界限的冷漠!仿佛用这枚筑基丹,买断过去的所有联系,生怕林家这“破落户”再借着昔日婚约攀附苏家一般!
林震天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拳头微微攥紧。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小芸也气得小脸通红,怒视着苏文。
然而,林昊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目光扫过那枚足以让无数炼气修士疯狂的筑基丹,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苏管事,”林昊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苏清薇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那玉盒,而是轻轻将盒盖合上。
“但这筑基丹,还请收回。”
“哦?”苏文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不悦,“林贤侄这是何意?莫非嫌这丹药不够好?此丹乃是我苏家炼丹大师亲手所炼,品质……”
林昊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丹药很好。只是,我林昊修行,靠的是自己,不靠他人施舍。昔年婚约,既已解除,便是陌路。这‘情分’,无从谈起,自然也无需苏小姐来‘全’。”
他顿了顿,看着苏文微微变化的脸色,继续道:“至于恩怨?我林家与苏家,从未有怨,此前未有,此后亦不会有。苏管事请回吧。”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不卑不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骨和决绝!
仿佛苏家拿来施舍、企图买断关系的珍贵筑基丹,在他眼中,与路边的石子并无区别!
苏文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区区一个边陲小镇的少年,竟然敢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苏家的“好意”!这简直是不知好歹!
他身后的两名筑基护卫也上前一步,凌厉的目光锁定林昊,空气中顿时多了一丝火药味。
林震天心中一紧,连忙挡在林昊身前。
林昊却轻轻将父亲拉开,直面苏文那变得锐利的目光和筑基护卫的威压,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微微冷了下来。
“怎么?苏家送出去的东西,难道还强逼着人收下不成?”林昊的声音也冷了几分。
苏文盯着林昊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强撑的虚张声势,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淡然。
他忽然冷哼一声,收起了玉盒:“好!好一个靠自己的林昊!既然贤侄有此傲骨,那老夫便如实回禀小姐了!希望贤侄他日,莫要后悔今日之言!”
话语中,已然带上了明显的威胁之意。
“不送。”林昊淡淡吐出两个字。
苏文拂袖转身,带着两名护卫阴沉着脸走出院子,登上马车。
马车迅速驶离,消失在街道尽头。
院内,林震天看着儿子,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昊儿,那毕竟是筑基丹……”他知道儿子有傲骨,但拒绝如此珍贵的丹药,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可惜。
林昊微微一笑,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爹,筑基丹而已,我们以后自己也能有。而且,苏家的东西,没那么好拿。拿了,就等于承了情,矮了一头,后患无穷。”
他目光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
苏清薇……派人送来筑基丹?
是羞辱?是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他隐隐觉得,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转身回屋,心中变强的信念,更加坚定。
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无视一切施舍与威胁,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需要更多的灵石,更快的修炼速度!
看来,是时候考虑,将丹药卖到更大的地方去了。比如……天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