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留缘群岛的途中,墨辰并未选择最短直线距离,而是有意放缓了速度,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掠过下方山河大地。
并非为了搜寻什么,更像是一种告别前的巡礼,最后一次感受这片生他养他的世俗界。
当他的身影掠过西部某座饱经风沙、显得有些苍凉古朴的小城上空时,一阵微弱的能量波动和嘈杂的喧哗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下方是一条破旧的巷口。
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圈内,四五个穿着流里流气、满脸痞气的青年,正对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少年拳打脚踢。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修习服,此刻已是鼻青脸肿,嘴角溢血,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用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执拗的眼睛,死死瞪着其中一个痞子手里攥着的破旧钱袋。
“妈的!小杂种!敢偷老子们的钱?活腻歪了!”
一个黄毛痞子边踹边骂。
“那…那是我给我妈买药的钱!还给我!”
少年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一次次试图爬起来,又一次次被踹倒,身上沾满了尘土和脚印,狼狈不堪,但那眼神中的倔强却丝毫未减。
“呸!你妈那个病痨鬼早该死了!这钱就当孝敬哥几个了!”另一个痞子嬉笑着,抢过钱袋掂了掂。
周围围观的人大多面露不忍,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显然这几个痞子是当地一霸。
墨辰本不欲理会这等底层蝼蚁的争斗,世间不平事太多,他管不过来。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离去时,那少年再次被一脚踹在胸口,猛地咳出一口血,却依然死死盯着那钱袋,眼中除了愤怒和倔强,更深处是一种令人动容的、绝望中的守护之意。
为了给母亲买药的钱,明知不敌,却依旧豁出性命去争夺。
这份孝心与韧性,让墨辰即将移开的目光微微一顿。
就在这一瞬间,他强大的神识下意识地扫过那少年的身体。
下一刻,墨辰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这少年根骨一般,体内经脉甚至有些淤塞,显然是未曾修炼过的普通人。
但在他丹田深处,却隐藏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厚重、纯净的土黄色能量本源!
这能量潜藏得极深,若非墨辰神识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土系异灵根!
而且是品阶相当不俗的那种!
只是未被激发,明珠蒙尘。
一个拥有如此天赋的少年,竟为了些许药钱,在此被一群地痞欺凌?
墨辰心中一动,身影悄然落在巷口一处无人注意的屋檐阴影下。
此时,那黄毛痞子似乎打累了,啐了一口:“妈的,没劲!哥几个,走,喝酒去!”
说着,转身就要走。
那少年见状,眼中闪过绝望,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去抱住了黄毛的腿,嘶声道:“钱!把钱还我!”
“滚开!”黄毛不耐烦地用力一甩腿。
眼看少年就要被再次甩飞,甚至可能撞到旁边的墙壁上。
就在这时,一道无形的气劲拂过。
那黄毛感觉自己像是踢到了一块铁板,不,是踢到了大山上!
一股反震之力传来,震得他腿骨欲裂,“哎呦”惨叫一声,抱着腿摔倒在地。
其他几个痞子一愣,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黑衣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中,负手而立,神情淡漠。
他什么都没做,但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笼罩了全场,所有喧哗声戛然而止,那几个痞子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脸色煞白,浑身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墨辰看都没看那些痞子一眼,目光落在那个挣扎着爬起来的少年身上。
少年也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气质非凡的男人。
墨辰抬手一招,那破旧的钱袋便从黄毛手中飞出,稳稳落在他掌心。
他走到少年面前,将钱袋递过去。
“你的?”
少年下意识地接过钱袋,紧紧攥在手里,点了点头,看着墨辰的眼神充满了警惕、疑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谢…谢谢您。您…您是?”
“带我去看看你母亲。”
墨辰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道。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少年犹豫了一下,但看着墨辰那深邃平静的眼睛,莫名地感到一丝信任,又或许是走投无路下的最后一搏,他点了点头,挣扎着在前面带路。
墨辰跟着他,走进巷子深处一间低矮破旧的平房。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淡淡的霉味。
一个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的中年妇女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显然病入膏肓。
“妈…”少年喊了一声,声音哽咽。
墨辰走到床边,手指轻轻搭在妇女的手腕上。
一丝温和的混沌真气探入其体内,瞬间便明了情况:积劳成疾,五脏衰竭,生机几乎耗尽,世俗药石难医。
他并指如剑,点在那名妇女的眉心,一缕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混沌真气缓缓渡入,护住其心脉,滋养其枯竭的脏腑。
不过片刻功夫,那妇女苍白的脸上竟然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了许多,沉沉睡去,眉宇间的痛苦之色消散大半。
少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磕头:“神医!谢谢您!谢谢您救我妈!”
墨辰用一股柔劲托住他,没让他磕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石…石浩。”少年声音还有些颤抖。
“石浩,”墨辰看着他,“你母亲之病,乃本源亏空,我方才只是暂时稳住她的情况,若要根治,需长期以灵药温养,并辅以功法自行调理。而你……”
墨辰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你可知你身具灵根?”
石浩一脸茫然:“灵…灵根?”
墨辰不再多言,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一缕精纯的土黄色真气凝聚,散发出厚重、沉稳、承载万物的气息。
这正是他模拟土系异灵根特性凝聚的一丝真气。
当这缕真气出现的瞬间,石浩身体猛地一颤!
他丹田深处那一直沉寂的土系本源,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竟然自行活跃起来,发出微弱的共鸣!
他感觉全身血液都似乎沸腾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渴望从心底涌起!
“这…这是……”石浩震惊地看着墨辰的手指,又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异样。
“你身具土系异灵根,乃修行之上佳资质。只是埋没于此,可惜了。”
墨辰淡淡道,“我欲传你一道功法,可引你入门,修炼有成,不仅可彻底治愈你母亲,更可获得守护你想守护之物的力量。你,可愿学?”
石浩虽然不太明白“异灵根”、“修行”具体意味着什么,但他听懂了可以彻底治好母亲,可以获得力量!
他想起刚才那些痞子的欺凌,想起母亲卧病在床的无力,想起这些年受尽的屈辱和白眼……
没有任何犹豫,他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墨辰没有阻拦。
“弟子石浩,愿学!求师父收留!”
他声音坚定,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顶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墨辰受了他的礼,淡淡道:“起来吧。我名墨辰,今日收你为记名弟子。他日若你能凭此功法有所成就,未必没有正式拜师之日。”
他并指一点,一道蕴含着《厚土诀》基础篇信息的灵光没入石浩眉心。
石浩身体一震,只觉得大量玄奥的信息涌入脑海,是一门如何引气、如何运转、如何沟通大地之力的神奇功法!
“此诀名为《厚土诀》,最重根基,讲究脚踏实地,厚德载物。你好生修炼,守护好你母亲,守护好这一方水土。莫要仗技欺人,但若遇不平,亦无需忍气吞声。”
墨辰叮嘱道。
说完,他又留下一个小玉瓶,里面装有几颗最基础的“培元丹”,足以缓慢治愈石浩母亲的沉疴,并辅助石浩初步修炼。
“师…师父,您要走?”石浩感受到墨辰话中的意味,急忙问道。
“尘缘已了,自有去处。”
墨辰看了看窗外,“那些欺凌你的人,我已略施惩戒,他们此生再无法作恶。往后之路,需靠你自己走了。”
话音落下,墨辰的身影已逐渐变淡,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不见。
石浩怔怔地看着墨辰消失的地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玉瓶和钱袋,又摸了摸额头,感受着脑海中那篇神奇的《厚土诀》,仿佛做了一场梦。
但体内那微微发热的丹田和脑海中清晰的功法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再次对着墨辰消失的方向,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师父,弟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巷口,那几个痞子还瘫软在地,眼神空洞,他们的气海已被墨辰无声无息地废掉,从此与常人无异,再也无法逞凶。
空中,墨辰收回目光。
收下石浩,并非一时兴起,而是那少年的心性与那隐藏的资质,确实值得一教。
或许,在这世俗界留下一颗种子,未来也能生根发芽。
他不再停留,化作流光,彻底消失在天际。
归期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