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雨林的石剧场搏动依旧,如同一个巨大而病态的心脏,将无形的污染脉动传导至联邦的每一寸疆域。但在启明城核心,一种截然不同的搏动正在生成——那是意志凝聚、利刃即将出鞘前的寂静震颤。
嬴政立于白虎殿巨大的星图前,图上的联邦疆域,正被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红色光丝缠绕、渗透,那是沈无咎“柔缚”之局的具象化。它们不似刀剑般锋芒毕露,却更令人窒息,如同水银泄地,无孔不入,捆绑着民生,扭曲着认知,侵蚀着基石。
“伪心迷局,粮道枷锁,民怨之弦,共生锁链……”嬴政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响,他指尖划过星图上那些刺目的红丝,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沈无咎以为,将自身与联邦的肌体缝合,朕便不敢下刀。”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殿内肃立的众人——韩信、萧何、张良、范增、冯劫,以及刚刚被紧急传召入殿的格物院院长公输哲。
“今日,便教他知晓。”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何为帝刃,何为……刮骨疗毒!”
旧魏地边缘,那座曾经被“认知锚点”误导的前进基地内,气氛截然不同。巨大的光幕被一分为二,左侧依旧显示着对那些“高活跃假节点”的佯动监控,数据流看似繁忙,实则只是韩信布下的疑兵。
右侧光幕,则是一片全新的、以地质构造和能量流动为基底的三维地图。韩信摒弃了所有基于信号特征的常规判定模型,那些模型已被沈无咎污染。他选择回归最原始,也最难以被篡改的基准——大地本身的脉搏。
“将军,独立小组已就位,全部签署了灵犀禁制,确保信息绝不外泄。”副将低声汇报。
韩信点头,目光紧盯着右侧光幕。屏幕上,代表地脉能量流动的淡金色线条缓缓流淌,而在旧魏地与东南沿海交界的几处不起眼的区域,金色线条出现了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涡旋”和“迟滞”。
“就是这里。”韩信指尖点向那三处异常点,“能量反应低到几乎忽略不计,稳定得像块石头。但地脉不会说谎,再精密的伪装,也无法完全消除它对周边环境的持续扰动。沈无咎的‘真脉’,就藏在这些‘石头’下面。”
他没有立刻下令攻击,那会打草惊蛇。“通知格物院,布设‘地脉听音器’,我要听到这些‘石头’内部最细微的搏动。”
公输哲亲自带队,在夜色掩护下,于三处异常点外围布下了数百个指甲盖大小的被动感应装置。它们不发射任何信号,只是最灵敏的“耳朵”,捕捉着地层深处最微弱的能量涟漪。
数日之后,当沈无咎依旧以为联邦主力被他的“假心”牵着鼻子走时,韩信面前已经摆上了厚厚一沓分析报告。真核心节点的能量波动频率、内部结构的大致轮廓、甚至其与母钟连接的间歇性特征,都被一点点勾勒出来。
韩信拿起一枚代表假节点的红色标记,在指尖碾碎,眼中锐光一闪:“他想用假心引我们走弯路,我们便借假心作掩护,找到他藏在暗处、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真脉。等他发现时,我们的刀,已经抵在他的心口上了。”
度支司总衙,灯火通明。萧何面前摆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报告,一份是边境农垦区因换用联邦补给站肥料后长势良好的作物影像,另一份,则是黑市仓库中那些混杂了污染晶体、如今无人问津的“伪装农资”堆积如山的画面。
“沈无咎想把毒药混进百姓的饭碗,逼我们投鼠忌器。”萧何语气平静,但握着玉算盘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便让他看看,什么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他推行了两步策略。第一步,格物院研发的“分子级农资检测仪”被迅速分发至各边境关卡,其精度足以识别污染晶体独特的分子构型,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将任何试图蒙混过关的“毒肥”拒之门外。
第二步,则更为关键。萧何力排众议,动用战略储备,在受影响农垦区设立了数十个“临时农资补给站”,以成本价,甚至补贴价,向农场主供应绝对安全的肥料。同时,他授意发布公告,以“成分异常,可能影响土地肥力”为由,公示了部分可疑肥料的检测结果(隐去了污染真相,避免恐慌),并郑重承诺:“凡因换用联邦安全肥料导致减产者,度支司核实后,全额补偿!”
一开始,尚有农场主持观望态度。但当第一批敢于尝试者发现作物长势甚至优于往年,且联邦承诺绝非空话后,风向瞬间逆转。官方补给站前排起长队,而曾经畅销的黑市“肥王”,彻底成了滞销品。
“他想把污染混进民生,我们便用安全民生挤走污染。”萧何看着各地报上来的流通数据,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民生非但不是他的护身符,反而成了我们清除污染的助力。影锋将军,接下来,该你顺藤摸瓜了。”
黑冰台首领影锋微微颔首,阴影中,他麾下的精锐探员早已沿着那些滞销农资的源头,悄然摸向了沈无咎隐藏更深的后勤线路。
通讯干扰事件发生后的第四天,联邦官方频道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直播。
直播现场设在了格物院的开放实验室。观天衍和玄玑子站在镜头前,他们面前的工作台上,摆放着从各处收缴来的、伪装成普通元器件的“频率感应模块”。
“诸位联邦公民,”张良温润而清晰的声音透过扩音系统传遍千家万户,“日前困扰大家的通讯信号异常,根源在此。”
玄玑子拿起一个模块,用细小的工具当众拆解,内部那不属于联邦制式的、带着诡异纹路的微型晶核暴露在镜头下。“此物,乃沈无咎势力恶意植入民用设备之物。其作用,并非破坏,而是扭曲。它将联邦用于清除污染的技术频率,恶意转化为了干扰大家通讯的杂音。”
紧接着,直播画面切换到技术演示环节。格物院的匠师们展示了新研发的“反干扰滤波器”,仅有指甲大小,安装简便,能有效识别并屏蔽模块转化出的杂讯。
“即日起,各城区服务中心将免费发放此滤波器。”张良宣布,“同时,联邦已掌握确凿证据,证明此次事件系沈无咎所为,其目的,正是制造恐慌,离间联邦与民众。”
官方渠道发声的同时,刘邦麾下那些散布在茶馆、酒肆、集市的身影也开始活跃起来。
“听说了吗?根本不是联邦技术不行,是那个姓沈的搞鬼!”
“可不是!为了给我们添堵,连咱们家里的路由器都不放过!”
“啧啧,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还好联邦反应快,滤波器我都领回来了,装上立马清净!”
官方真相与民间舆论相互印证,迅速扭转了局面。民众的抱怨从对联邦技术的质疑,彻底转向了对沈无咎卑劣手段的愤慨。那根沈无咎试图用来拨动民怨的“弦”,在张良的“透明化沟通”和刘邦的“市井网络”合力下,应声而断。
最后的攻坚战,落在了最棘手的问题上——那些与民生系统深度耦合的核心节点。
格物院深处,公输哲双眼布满血丝,带领团队已经连续工作了数个昼夜。巨大的光幕上,代表着供水调度、区域电网的数据流,与那几个核心节点的能量波动以极其复杂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首席,耦合分析已完成。”公输哲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兴奋,“我们找到了关键的数据断点!这些断点只负责传递状态信息,并不直接影响民生系统的基础运行。只要在这里布设‘能量屏蔽装置’,就能精准切断节点与民生系统的数据连接,而不会导致停水停电!”
嬴政看着光幕上被标记出的十几个微小“断点”,微微颔首。“萧何,备用系统如何?”
“回首席,临时供水管道、应急独立电网已全部架设完毕,覆盖所有耦合区域。随时可以启动,确保解耦瞬间,民众生活不受任何影响。”萧何躬身应答,语气沉稳。
“韩信。”
“臣在!”韩信踏前一步,眼中战意燃烧。
“依计行事,精准断联。”
“诺!”
行动在子夜时分展开。韩信坐镇指挥,通过加密信道,遥控部署在三个真核心节点附近的特种小队。队员们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将一个个仅有巴掌大小、却能产生特定频率能量屏蔽场的装置,精准投放到公输哲标记的“断点”位置。
装置启动的瞬间,指挥中心的光幕上,代表耦合的数据链如同被利刃切断,迅速黯淡、消失。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何麾下的工程团队启动了备用系统。切换平滑至极,耦合区域内的民众,甚至没有察觉到家中水龙头的水压有丝毫变化,或者灯光有瞬间的闪烁。
而就在数据链断裂的下一秒,早已部署在节点外围的联邦精锐部队,在项羽狂暴的剑气开路下,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三个失去了“民生盾牌”保护的核心节点!
剧烈的爆炸声和能量冲击波在旧魏地边境炸响,照亮了夜空。
石剧场内,沈无咎面前的一面幽光屏陡然暗了下去,代表那三个核心节点的信号彻底消失。他温润如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近乎凝固的波动。
水寒沉默地站在他身后,能感受到那股始终智珠在握的气息,出现了一丝短暂的紊乱。
启明城,白虎殿。
嬴政负手而立,望着星图上那三处刚刚被清除、红色光丝彻底崩断的区域。殿外,隐约还能听到远方传来的、象征胜利的号角声(项羽坚持要吹)。
影锋快步走入,呈上一份密报:“首席,黑冰台顺着农资线,已锁定三处疑似沈无咎物资中转枢纽。”
张良沉吟道:“伪心已破,粮道将断,民怨已平,共生锁链已拆。沈无咎的‘柔缚’之局,已被撕开一道裂口。”
范增抚须,眼中却无轻松之色:“然其根本未损,母钟犹在。此次受挫,恐其后续手段将更为酷烈。”
嬴政缓缓抬起手,那枚冰冷的剖半钱在他指尖翻转,映照着殿内的灯火。
“裂口既开,便是尽头之始。”他声音平静,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柔缚已解,接下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麾下这群足以搅动天下的臣子,
“该让他见识一下,何为……刚崩之局。”
殿外,夜风呼啸,仿佛带着远方雨林深处,一声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