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帅!前方石林密布,地形复杂,痕迹到此也变得杂乱,恐有诈!是否先派小队入内侦察?”副将勒住战马,望着前方那片如同巨兽獠牙般林立的怪石冰谷,忧心忡忡地向项羽建议。凛冽的寒风穿过石林,发出鬼哭般的呜咽,更添几分不祥。
项羽端坐于乌骓马上,指节因用力攥着缰绳而泛白,连日追击的风霜未磨去他眼中的锐气,反而因虞姬的死,让那锐气里淬满了猩红的杀意。他喉间滚动,想起虞姬倒在石柱下、鲜血染红寒冰的模样,心口便像被巨石碾压般剧痛,那痛楚又瞬间转化为焚尽理智的狂怒。他扫过寂静得过分的石林,嘴角勾起的不是傲然,而是带着血腥味的狠戾:“侦察?浪费时间!沈无咎那厮害死虞姬,已是穷途末路的丧家之犬!钻这绝地,正好让老子亲手扒了他的皮!就算有埋伏,老子也要踏平这里,为虞姬报仇!”
他猛地一挥手,声如洪钟却带着颤抖的怒火:“全军听令!保持阵型,随老子碾进去!找到沈无咎,碎尸万段!取其首级者,老子赏他黄金百两,官升三级!”
“诺!”麾下骑兵齐声应和,老兵们虽面露隐忧,但见主帅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杀意,无人敢再劝阻。马蹄声再次响起,如同雷鸣般轰然闯入死寂的石林冰谷,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向复仇的祭坛。
石林深处,一处背风的冰窟内。
沈无咎(或者说,那个以他为主的意识聚合体)盘膝而坐。他身上的晶甲破碎处被浓郁的幽蓝能量覆盖,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修复。那燃烧的蓝眸不再纯粹是冰冷和混乱,反而多了一种深沉如海、洞悉人心的诡谲光芒。他周围,跪伏着七八名伤痕累累、眼神却带着近乎狂热崇拜的商会死士,他们是“逆鳞”和“洗人”最后的残部,一路追随至此。
“会首…联邦的鹰犬已经入谷了,领头的是项羽本人。”一名死士低声汇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沈无咎缓缓睁开眼,蓝眸扫过这些忠心耿耿(或者说,被他彻底蛊惑)的部下,脸上浮现出一种悲悯与决绝交织的复杂神情。他的声音不再扭曲重叠,反而变得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磁性:
“孩子们,都起来吧。”
死士们依言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们走到了绝路,是吗?”沈无咎轻声问,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一名较为年长的死士咬牙道:“为会首效死,是我等荣耀!”
“效死?”沈无咎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崇高的笑容,“不,你们错了。我们并非在走向毁灭,而是在为这个世界,点燃一缕新的曙光。”
他站起身,走到冰窟入口,望着外面嶙峋的怪石和灰暗的天空,背影竟有几分孤寂与壮烈。
“你们以为,我沈无咎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个人恩怨,只是为了颠覆嬴政的江山吗?”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庞,“不!你们太小看我,也太小看我们东海商会三百年传承的使命了!”
他声音渐渐激昂,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嬴政和他的联邦,看似带来了秩序与和平,但你们可曾看见那秩序下的僵化?那和平下的窒息?他用《大秦宪章》给皇权戴上枷锁,却也给整个华夏戴上了枷锁!他将诸子百家纳入监察令,看似包容,实则阉割了思想的锋芒!他要的,是一个永恒不变、按部就班的帝国,一个失去活力、不再进取的文明!”
死士们屏息凝神,眼神更加狂热。
“而我们!”沈无咎猛地提高音量,手指向洞外,“我们东海商会,三百年来看遍了王朝兴衰,看透了这历史周期律的残酷!我们深知,绝对的稳定意味着绝对的腐朽!文明需要冲突,需要打破与重建!需要一股永远搅动死水的力量!”
“我们贩卖军火,挑起战争,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加速那必然到来的崩溃与新生!我们是在扮演历史的清道夫,是推动文明在痛苦中涅盘的催化剂!这很残酷,很不光彩,甚至会被唾骂千年!但,这是必要的恶!是让这片土地永葆活力的…代价!”
他的话语充满了扭曲的逻辑,却带着一种偏执的坚定和致命的魅力,将极致的自私包装成了为文明续命的宏大叙事。
“看看我如今获得的力量!”他摊开手掌,幽蓝的能量如同温顺的宠物般跳跃,“这并非邪魔之力!这是来自远古、被嬴政恐惧和封印的、代表着‘变数’与‘进化’的真正力量!它选择了我,不是因为我的贪婪,而是因为我的…理念!因为我愿意承担这千古骂名,去打破那看似完美、实则僵死的囚笼!”
他看向那些死士,眼神充满了“信任”与“托付”:
“现在,项羽来了。他是旧秩序最强大的守护者之一,是嬴政麾下最锋利的爪牙。杀了他,不仅能报我商会血仇,更能沉重打击那僵化联邦的根基!让世人看到,所谓的霸王,在真正的‘进化’力量面前,何等脆弱!”
“孩子们,我需要你们。”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我需要你们为我争取最后的时间,完成与这‘进化之力’的最终融合。这需要牺牲…巨大的牺牲。你们可能会死,会尸骨无存,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你们的死,将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你们不是叛匪,不是死士,而是…新纪元的奠基者!是打破永恒寂静的第一声惊雷!后世会记住你们…哪怕是以骂名的方式!而你们的精神,你们为之奋斗的、一个充满无限可能而非一成不变的未来,将与我获得的力量一起…永存!”
他张开双臂,幽蓝的光芒将他衬托得如同降世的神只(或魔主),语气斩钉截铁:
“告诉我,你们可愿随我,成为这惊雷?可愿用你们的血,为这死气沉沉的世界,染上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愿为会首效死!愿为新纪元奠基!”死士们激动得浑身颤抖,眼中闪烁着殉道者般的光芒,齐声嘶吼,声音在冰窟内回荡,充满了悲壮与狂热。
“好!”沈无咎重重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与“痛惜”交织的表情,“按计划,各自就位吧。记住,你们每多拖延一刻,新世界的曙光…就早一刻降临!”
死士们决然地行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冰窟,如同扑火的飞蛾,奔向各自预设的、注定毁灭的阻击位置。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沈无咎脸上那悲悯崇高的表情缓缓收敛,重新变得冰冷、算计,眼底深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偏执与掌控欲。
“…完美的…燃料…”脑海中的低语带着赞许。
“闭嘴。”沈无咎在心中冷冷回应,“力量是我的,计划也是我的。他们为我的‘信念’而死,是他们的荣幸…也是他们唯一的价值。”
他缓缓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加速融合的幽蓝能量,望向石林入口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
“项羽…来吧…”
“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绝杀之局。”
石林内,项羽的骑兵队伍正快速深入。
起初一切顺利,除了地形崎岖,并未遇到任何抵抗。项羽眼中的杀意却越来越浓,虞姬的笑脸与她倒下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闪现,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灼痛——他恨不得立刻冲到沈无咎面前,将对方撕成碎片,哪里还能察觉出地形中隐藏的诡异。
然而,当前锋穿过一道狭窄的冰隙时,异变陡生!
“轰隆!”“轰隆!”
两侧冰崖上,巨大的冰岩被预先设置的机关触发,轰然砸落!与此同时,数道身影从隐蔽的冰洞中射出,手持淬毒的弩箭,瞄准马匹和士兵的要害疯狂射击!
“有埋伏!小心!”惊呼声四起。
队伍瞬间陷入混乱,落石砸翻了数骑,毒弩射穿了战士的咽喉,惨叫声不绝于耳。项羽却像是没听见混乱的呼喊,他猛地抽出虎头盘龙戟,眼中血丝暴起——这些阻碍他复仇的人,在他眼里都成了沈无咎的帮凶!
“不要乱!结圆阵!盾牌手上前!”副将嘶吼着指挥,可项羽已率先策马冲出,长戟横扫间,两名刚射出弩箭的死士连人带冰岩被劈成两半,暗红色的霸王罡气四处飞溅,震得冰柱簌簌掉落,却也打乱了己方的防御阵型。
“大元帅!您冷静些!这样会中了敌人的圈套!”副将急忙追上,试图拉住项羽的缰绳。
“滚开!”项羽猛地挥开副将的手,声音因暴怒而沙哑,“虞姬死在他们手里!这些杂碎都该死!谁也别想拦着老子报仇!”他一夹马腹,乌骓马吃痛长嘶,驮着他朝着更深的石林冲去,沿途遇到阻击的死士,无论对方是否反抗,都被他用戟尖挑穿胸膛,或是用罡气震碎骨骼——他已完全被复仇的怒火冲昏头脑,眼里只剩下“杀死所有阻碍”的执念。
这些埋伏的死士极其悍勇,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突袭,一击之后无论中与不中,立刻后撤,显然是抱着拖延和消耗的目的。可项羽根本不管战术,只凭着一股蛮力横冲直撞,虽然杀了不少死士,却也让自己和队伍彻底陷入了对方的节奏——他们如同被引入蛛网的猛虎,空有蛮力,却越挣扎缠得越紧。
“大元帅!敌人意在拖延!恐有更大阴谋!不如暂且后撤,另寻他路?”副将浑身浴血,追上来再次劝谏,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弟兄,心急如焚。
“后撤?”项羽猛地勒住马,回头瞪着副将,眼中的疯狂让人心悸,“虞姬还在等着老子为她报仇!后撤?你让老子怎么对得起她的死?!”他指着石林深处,声音带着哭腔的怒吼,“沈无咎就在前面!他害死了虞姬!老子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的头砍下来,祭奠虞姬!”
说罢,他不再理会副将,长戟指向感应中沈无咎所在的方向,嘶吼道:“跟老子冲!谁不跟上,就是跟虞姬的仇过不去!就是跟老子过不去!”
他一马当先,如同失控的凶兽,强行冲破沿途的零星阻击,朝着冰窟方向狂飙突进。身后的骑兵看着主帅状若疯魔的模样,又想起虞姬平日待他们的温和,心中也燃起怒火,虽疲惫且不断减员,却依旧奋力跟随。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在沿途一些看似普通的冰岩或地面之下,一些微弱的幽蓝符文,正随着他们的经过,被悄然激活——那是沈无咎早已布下的杀局,而被复仇冲昏头脑的项羽,正带着队伍,一步步踏入这死亡陷阱的中心。
沈无咎站在冰窟深处,感受着那些被激活的符文节点,以及正快速接近的、如同火炬般鲜明却混乱的霸王气息,缓缓抬起了双手,幽蓝的能量在他掌心汇聚成一个复杂而危险的立体构型。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满足,以及一丝对即将到来的、摧毁强敌的极致期待:
“棋子已落…”
“舞台已备…”
“现在…该上演…终幕了…”
“项羽,准备好…用你的命,为虞姬…陪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