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擦着林锋的耳廓飞过，带起的劲风让他耳膜嗡嗡作响。
『西南方向！跟我冲！』
林锋的怒吼在爆炸的余波和密集的枪声中，显得有些嘶哑，但他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个队员的耳朵里。
他没有选择，这片丛林就是一张已经收紧的渔网，而他们就是网里那几条濒死的鱼。唯一的生路，就是用尽全力，朝着渔网最薄弱的地方撞过去！
『成才！十点钟方向，机枪火力点！给我拔掉它！』林锋一边呈Z字形在树木间飞速穿梭，一边通过喉麦下达指令。
『收到！』
一声沉闷的枪响，与周围AK自动步枪清脆的点射声截然不同。
百米开外，一棵巨树后喷吐着火舌的重机枪戛然而止，那个刚刚还在疯狂扫射的敌人，眉心多出了一个血洞，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火力网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就是现在！走！』
雷战第一个响应，他像一头猎豹，抱着枪就地一滚，躲开一连串扫射过来的子弹，精准地扑到了一块岩石后面。
『妈的！这帮杂碎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跟闻着血腥味的苍蝇一样！』雷战换上一个新弹匣，探出头就是一个短点射，压得对面几个敌人抬不起头。
齐桓紧随其後，他的战术背包里，微型终端的屏幕正闪烁着雪花点。
『队长！他们的通讯有两层加密，我正在尝试破解！但他们有反干扰设备，我需要时间！』
『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林锋吼道，『给我干扰他们的无人机信号！别让他们从天上盯着我们！』
『明白！』
队伍的最后方，许三多背着伍六一，每一步都踩得地动山摇。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水，混杂着硝烟和尘土，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但他一声不吭，牙关咬得死死的，双臂如同铁钳，将背上的伍六一牢牢固定住。
伍六一的腿受了重伤，此刻趴在许三多宽厚的背上，脸色苍白，却依旧举着枪，警惕地观察着后方。
『三多……你慢点……别……别为了我……』伍六一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喘息。
『班长，俺没事！』许三多闷声回答，脚下又加快了几分，『你说过，不抛弃，不放弃！俺还记得！』
简单的一句话，让伍六一的眼眶有些发热。他不再说话，只是将枪握得更紧，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了这个曾经他看不上，如今却愿意为他豁出性命的兵。
这就是钢七连的兵！
他们成功冲出了第一道包围圈，一头扎进了地形更为复杂的原始丛林。
高大的树冠遮蔽了月光，林间一片昏暗，只有偶尔从枝叶缝隙中透下的光斑，照亮了地上腐烂的落叶。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味，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停！』
林锋突然抬手，整个队伍瞬间停下，如同雕塑般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远处，传来一阵阵犬吠声。
『是军犬！』雷战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下麻烦了，我们的气味根本藏不住。』
林锋的眼神冷静得可怕，他迅速扫视四周，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走直线，必须想办法干扰它们的嗅觉。』他看向齐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化学品？气味刺激性强一点的。』
齐桓翻了翻背包，拿出一个小瓶子：『高强度的清洁溶剂，用来保养精密仪器的，味道很大。』
『给我。』
林锋接过瓶子，又对雷战说：『把你的备用弹药包给我一个。』
雷战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递了过去。
林锋将溶剂倒在弹药包上，然后用一根藤蔓系住，朝着东南方向用力甩了出去。弹药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几十米外的灌木丛中。
『这是……声东击西？』成才在通讯频道里低声问。
『不完全是。』林锋解释道，『军犬的嗅觉很灵敏，但强烈的刺激性气味会让它们暂时失灵。我把弹药包扔出去，不仅是为了制造气味源，更是为了留下一个错误的“人”的信号。弹药包上有雷战的气味，混合了溶剂，足以迷惑他们一阵子。』
他顿了顿，继续下令：『我们往上游走，前面有条河，进入水里，可以彻底洗掉我们的气味。』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行动起来。
在崎岖的山路上，许三多背着伍六一，走得异常艰难。脚下的石头湿滑，好几次他都差点摔倒。
『三多，放我下来吧。』伍六一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我能自己走，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
『班长，俺说了，俺背得动！』许三多固执地摇头。
『这是命令！』伍六一的声音严厉起来，『许三多！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班长！』
许三多脚步一顿，身体僵住了。
他可以不听任何人的，但他不能不听伍六一的。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伍六一挣扎着从他背上滑了下来，一条腿刚一着地，剧烈的疼痛就让他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
『班长！』许三多赶紧扶住他。
『我死不了。』伍六一推开他的手，从腰间解下一条武装带，死死地缠在受伤的大腿上，然后撕下自己的袖子，塞进嘴里咬住。
他靠着一棵树，用那条完好的腿支撑着身体，对许三多说：『扶我一把，我能走。别他妈把我当个残废！』
看着伍六一那双倔强到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许三多沉默了。他点了点头，将伍六一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半拖半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速度慢了下来，但队伍的魂，却在这一刻重新凝聚了起来。
林锋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催促。他知道，有些东西，比速度更重要。
『成才，注意警戒后方。雷战，你和我开路。齐桓，继续监控敌人动向。』
『是！』
他们很快找到了那条河。河水不深，但水流湍急，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他们疲惫的神经，也洗去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和硝烟味。
『队长，敌人的军犬果然被引开了！他们朝着东南方向追过去了！』齐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
『别高兴得太早。』林锋的声音依旧平静，『带队的不是蠢货，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上当了。我们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地拉开距离。』
他们沿着河流向上游跋涉了将近两公里，才从一处隐蔽的河岸爬了上来。
所有人都已精疲力竭，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休息五分钟。』林锋下令，『检查弹药和伤口。』
众人立刻靠着树干坐下，大口地喘着粗气。
雷战拧开水壶，猛灌了几口，然后递给旁边的齐桓：『喝点吧，看你那小脸白的。』
齐桓接过水壶，苦笑道：『雷神，你就别拿我开涮了。刚才破解他们的通讯，差点没把我脑子烧干。这帮家伙，用的是军用级别的“跳频”技术，而且是改良版的，每秒钟跳变的频率超过三百次。』
『说人话。』雷战翻了个白眼。
『意思就是，他们的通讯几乎无法被监听，更别说干扰了。我刚刚只是暂时屏蔽了他们的无人机下行链路，估计现在已经恢复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心又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很可能再次暴露在敌人的监视之下。
林锋拿出地图，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研究着。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距离预定的撤离点，还有五公里山路。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
『可敌人不会给我们一个半小时。』成才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冠上传来，他已经找好了新的狙击点。
『没错。』林锋点头，『所以我们得逼他们慢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成才的身上。
『成才，接下来看你的了。』
『明白。』成才的声音冷静而自信，『我会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代价。』
林锋又看向雷战：『雷神，你和我，咱们给他们准备点“惊喜”。』
雷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好久没干这种活了，手都痒了。』
所谓的“惊喜”，就是他们身上所有能利用的东西。
备用的手雷，拆下来的引信，削尖的树枝，伪装起来的陷阱……
他们就像最高效的猎人，在这片丛林里，为追捕他们的敌人，布下了一道道死亡的关卡。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于追击的敌人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掉进了布满尖锐树枝的陷阱里，惨叫声划破了丛林的宁静。
试图绕路的敌人，被一根不起眼的藤蔓绊倒，触发了藏在树叶下的手雷。
他们的通讯时断时续，指挥系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而最让他们恐惧的，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
每一声枪响，都必然会有一名军官或者机枪手倒下。那个狙击手就像一个幽灵，飘忽不定，开完一枪立刻转移，让他们根本无法锁定位置。
追击部队的指挥官，一个代号“秃鹫”的男人，看着手下不断传来的伤亡报告，脸色铁青。
『废物！一群废物！连几条漏网之鱼都抓不住！』他在通讯器里咆哮着，『给我呼叫空中支援！用热成像扫描！我就不信他们能飞天遁地！』
『指挥官，他们的电子战专家干扰了我们的数据链，热成像信号不稳定！』
『那就给我用人命去填！地毯式搜索！就算把这片林子给我翻过来，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秃鹫”的命令，让追击变得更加疯狂。
而此时，林锋他们已经接近了预定的撤离点。
那是一处山脊上的小型平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蜂鸟”！“蜂鸟”！这里是“利刃”！听到请回答！』齐桓靠在一块岩石后，焦急地呼叫着。
电流的杂音过后，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利刃”，这里是“蜂鸟”，我们已进入目标空域，但下方有强电磁干扰，无法确定你们的精确位置！重复，无法确定你们的精确位置！』
齐桓的心一凉：『该死！是敌人的干扰！』
林锋一把抢过通讯器：『“蜂鸟”！听我指挥！沿坐标xxx，向正南方向飞行三公里，我们会用信号弹为你指引！』
『收到，“利刃”！预计抵达时间，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这个时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因为，就在他们身后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敌人的枪声和叫喊声已经越来越清晰。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山下的树林里，无数个手电筒的光柱正在交错晃动，像一张巨大的光网，正迅速朝着山脊收拢。
『队长，他们上来了！至少一个连的兵力！』成才从观察镜里看到了敌人的规模，声音里透着一股凝重。
弹药已经所剩无几。
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体能也已经逼近了极限。
这是一场真正的绝境。
许三多将伍六一安置在一块巨石后面，自己则架起了机枪，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
雷战检查了一下自己最后的两个弹匣，吹了声口哨：『看来今天得玩命了。』
齐桓砸碎了自己的终端，拔出了手枪，这是他最后的武器。
林锋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他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
他看到了疲惫，看到了伤痛，但没有看到放弃。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兄弟们！』林锋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山风和远处的枪声，『十五分钟！我们只要守住这里十五分钟！直升机就会来接我们回家！』
他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山下那片涌动的黑暗。
『怕死吗？』
『不怕！』众人齐声怒吼，声震山林。
『好！』林锋的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笑容，『那就……用我们最后的子弹，给这帮杂碎，办一场最隆重的葬礼！』
他回头，看了一眼东方。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黎明，就要来了。
但在这黎明到来之前，这片山脊，注定要被鲜血染成红色。
林锋拉动枪栓，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山顶上格外清晰。
他通过喉麦，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雷战，你负责左翼！成才，自由狙击，优先干掉他们的指挥官和重火力！许三多，守住正面！齐桓，保护好伍六一！』
『是！』
敌人越来越近了，他们甚至能听到对方军官的叫骂声和子弹上膛的声音。
空气，凝固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手指搭在扳机上，等待着那决定生死的一刻。
雷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在通讯频道里笑道：『队长，说真的，我这辈子打过这么多仗，就数今天最刺激。』
『刺激的还在后头呢。』林锋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等回去了，我请你喝最好的酒。』
『一言为定！』雷战大笑，『不过，要是咱们都挂了呢？』
林锋沉默了片刻，看着山下第一个冲出树林，暴露在他们枪口下的敌人身影，缓缓开口。
『那就在下面，再组建一个“利刃”，把阎王殿也给他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