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符太后:走吧。我们去见后蜀使者(一)
晨光透过主营帐的缝隙斜射进来,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符太后身着深青色朝服,衣襟上绣着暗纹祥云,发间仅簪一枚素银钗,褪去了昨夜的悲戚,神色间尽是朝堂之上的沉稳。她抬手理了理衣袖,看向侍立一旁的柴宗训。
柴宗训已换上一身玄色劲装,后背的伤虽未痊愈,却挺直了脊背,眼神比往日清明了许多。他学着符太后的模样整了整衣襟,指尖虽仍有些紧张地蜷缩,却主动开口道:“娘,儿臣都准备好了。”
符太后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见他眼底没有了昨日的执拗,只剩几分郑重,微微颔首:“记住,今日见使者,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任性。多听,少说,看娘如何应对便可。”
“儿臣明白。”柴宗训点头应下,脑海里闪过父皇教他的“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指尖渐渐舒展开来。
“走吧。”符太后率先迈步,青芜捧着一方锦盒紧随其后,柴宗训亦步亦趋地跟在母亲身侧。帐外的露水还未散尽,空气里带着军营特有的肃杀与草木的清冽,士兵们执戈而立,见二人走来,纷纷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行至西侧的议事帐外,郭崇已等候在此,一身铠甲尚未卸下,显然是刚从校场赶来。他上前躬身禀报:“太后,太子,后蜀使者已在帐内等候,随行共三人,皆是后蜀军中重臣。”
“可知为首者是谁?”符太后脚步未停,轻声问道。
“是后蜀枢密使王昭远,”郭崇压低声音补充,“此人向来以‘诸葛亮’自比,颇为自负,昨日招待时,言语间已流露出要后周多让利益的意思。”
符太后眸色微沉,唇角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弧度:“自负者,往往易露破绽。进去吧。”
郭崇掀开幕帘,帐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见三位身着蜀锦官服的使者端坐案前,为首者面容白净,颌下留着三缕长髯,正是王昭远。他见符太后与柴宗训入内,慢悠悠地起身,拱手作揖,礼数虽到,眼神里却带着几分轻视。
符太后在主位坐下,抬手示意:“王枢密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坐。”
王昭远并未立刻落座,目光扫过一旁的柴宗训,假意笑道:“这位便是后周太子吧?果然年少有为,只是不知这般年纪,能否担得起守护江山的重任?”
柴宗训指尖一紧,刚要开口反驳,便见符太后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只见符太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声音平静无波:“太子虽年幼,却承先帝教诲,深谙家国大义。倒是王枢密使,身为后蜀重臣,不在成都辅佐君主,却来我军营商议军机,想来是对此次联兵之事,志在必得?”
这话不软不硬,既点明柴宗训有先帝传承,又暗指后蜀对此次联盟同样迫切。王昭远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在客座坐下道:“太后说笑了。我主仁慈,见赵匡胤篡权乱政,不忍后周百姓遭难,故愿出兵相助。只是我军劳师远征,粮草耗费巨大,不知后周能拿出多少诚意?”
青芜适时上前,将锦盒放在案几上,掀开盒盖,里面是一枚雕刻精美的玉璧,还有一份文书。符太后指着锦盒道:“这枚‘合璧’,乃是先帝平定淮南时所得的珍宝,可作信物。至于粮草,待联军破了宋军后方,我朝愿将秦州以西的粮草产地,暂借后蜀三年。”
王昭远瞥了眼玉璧,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却故作矜持地摇头:“太后未免太过小气。秦州以西多是贫瘠之地,三年粮草不过杯水车薪。况且我军要攻打宋军重镇凤翔,需损耗多少兵力?不如太后将凤州割让给我蜀,再拨十万石粮草,此事方能成。”
柴宗训听得心头火起。凤州乃是后周西南门户,先帝当年为夺此地,付出了无数将士的性命,王昭远竟开口就要,简直是得寸进尺。他刚要拍案而起,手腕却被符太后轻轻按住。
符太后放下茶盏,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王枢密使怕是忘了,当年先帝伐蜀,若不是念及蜀地百姓,凤州早已归我后周版图。如今联兵抗宋,本是唇齿相依之事,你却要我朝割地献粮,莫非是觉得后周离了后蜀,便对付不了赵匡胤?”
王昭远没想到符太后如此强硬,一时语塞。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后蜀的另外两位使者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出声。
符太后见状,语气稍缓,话锋却依旧有力:“凤州绝无割让之理,但粮草之事可以商议。我朝可先拨五万石粮草,待联军获胜,再依战功追加。至于凤翔,我朝可派郭将军率部配合贵军攻城,不必让后蜀孤军奋战。”
她说着看向郭崇,郭崇立刻起身抱拳道:“末将已备好攻城器械,随时可与蜀军并肩作战。”
王昭远捻着胡须,心里暗自盘算。他本想趁后周危难之际多占些便宜,却没想到符太后软硬不吃,反而将了他一军。若真闹僵了,后蜀独自面对赵匡胤,未必有胜算,况且后周已让步粮草,还愿出兵配合,再僵持下去,反倒显得后蜀无诚意。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掀帘而入,脸色苍白地禀报道:“太后,郭将军,宋军……宋军突然出兵,已逼近我军东侧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