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湛去世两年后的一天,栀兰喂完了鸡刚想歇一会,嘉湛家的二儿子和佳蓉家的老儿子小光,一起来到的栀兰家。他们俩一脸沉重,站在栀兰面前却迟迟没有开口。
栀兰以为他们来市里有啥事需要帮忙,刚想问,小光就开口了,“我三舅妈死了。”
栀兰一听,脑袋里嗡地一下,像五雷轰顶似的,手里的瓢掉在地上,真是祸不单行呀啊!
“老天爷呀,你这是怎么啦呀?为啥他两口子一个也不给留下呀 ?你让这帮孩子可怎么活下呀?”她愤愤地絮叨着。
三弟妹跟嘉湛这些年,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些,但两口子从来不打仗,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他们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就馋个闺女。
他们生小凤的时候,老四都上中学了。两口子把这个老闺女当心肝宝贝似的疼爱,家里再困难,也得让她天天喝奶粉,从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现在她又走了,唉……叫小凤可咋办呐?
两年前,老太太也因为嘉湛的去世,上了一股急火,不到半年就走了。一辈子和她相依为命的妈妈也去世了,对三弟妹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让这个本已风雨飘摇的家更加支离破碎。
她每天都是以泪洗面,常常望着嘉湛的枕头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谁也不理,话也不说,眼神直勾勾的,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可怜的三弟妹,一辈子不会操心,外面有嘉湛撑着,家里有老太太掌舵,当家里外头两重天都塌了之后,她的精神压力和生活压力,使她不堪重负,还没到三年就因脑出血匆匆地离开了人世。
听到了三弟妹突然去世的消息,栀兰的心一下子跌回了十年前。栀兰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自己熬了十年,好歹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了。
她想到了当年,逸卿和筱媛为了帮助这个家,累成什么样子。好在是两个人,健斌虽然没毕业,但基本上没用家里管,总算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了。
如今这老三两口子全走了,这几个孩子可怎么办?他家的大儿子一个月那四十几块钱的工资,能负担得起这个家吗?
栀兰心里难受极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把两个来报信的孩子打发回去忙了,一个人坐在屋里发着呆,干什么都没有心思,就这么默默地在家里等着筱媛中午下班回来,跟她一起去马场。
她们到那以后,家里的惨状无法形容。小凤还不到七岁,就成了孤儿,她哭得喘不上气来,老大的对象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去帮忙的都是老大对象的娘家人,大家看栀兰来了,想到她既是亲人又是长辈,就开始跟她一起商量,接下来怎么安置这几个孩子。
老大大学毕业,工作稳定,只是没有结婚。老二和老三上到初中就下来了,都能自己挣碗饭吃了。目前最大的难题是老四和小凤。
老四正在市里读重点高中,成绩一直很好,一年后高考,小凤刚上一年级,生活还不能自理。
大家研究的结果是,老四继续上学,学费由老大负担。等老四大学毕业以后,负责小凤上学的费用。
当研究小凤跟哪个哥哥合适的时候,小凤只是哭。跟老二、老三不太可能,他们自己那口吃的还没有保障,怎么管她?唯一能去的只有老大那里。
可是他负责老四的学费已经够难了,再说他和对象很快就面临结婚,他们自己没有房子,结了婚也要住学校宿舍,怎么可能带着小凤啊。
几个亲属感觉最难办的是小凤的安置。
“小凤我带着。”当栀兰的话音刚刚响起,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
“老大的负担已经够重了,不能再叫小凤跟着他们了,我家人口多,不差她一口饭,到我那上学也方便,俺家房后就是学校。等她长大了,她的几个哥哥条件也好了,她愿意找谁再让她回来。”
大家一听,这个办法简直太好了,小凤跟着大娘,有那么多家人陪伴,上学吃饭都有保障。对她、对她的几个哥哥,这都是最佳的方案。
安排完之后,栀兰和筱媛把小凤直接带回了家。小凤一路都在哭。到了栀兰家,坐在炕上啥话也不说,哭得更厉害了。
栀兰知道她想妈妈,想爸爸,还想姥姥,想哥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想他们,就是哭。小凤抽泣着,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依恋。栀兰就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跟着她一起掉眼泪。
那段日子,不管是谁回来,看到小凤在哭,都会像哄小孩子一样,抱着她,背着她满地晃着,逗她说话,直到把她哄好。
一个月以后,小凤渐渐地适应了这个新家,她把大娘当成了依靠。栀兰也想尽办法给小凤做吃的,带着她玩,她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虽然她还是常常想念原来的家,想念哥哥们,但她知道大娘对她很好,家里人也都特别疼她。
她开心地跟着宝宝去学校上学了,放了学跟宝宝两个一起玩,笑着跟栀兰讲学校里的事。她的几个哥哥也隔三差五地来栀兰家里看她,小凤渐渐地不哭了。
就在栀兰以为小凤已经慢慢走出阴影,稍稍松口气时,五一放假了,老四突然来了,说啥要把小凤接回家。小凤一见哥哥,眼泪又涌了出来,扑进他怀里,怎么也不肯松手。
栀兰没有办法,只好让小四把小凤接走。可那天晚上,栀兰一夜没怎么睡觉。她心里明镜似的,小凤跟着哪个哥哥也不是长久之计,她见过的例子太多了。
只是孩子们没有社会阅历,根本看不到生活的艰难,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可她没有权力干涉他们的决定,硬拦着不让带走。她只能默默祈祷,希望小凤能在哥哥身边过得好。
她告诉小凤,如果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来找大娘。大娘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小凤走了,栀兰的心里空落落的。望着小凤跟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栀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她摇了摇头,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小凤快点长大,希望她遇到难处能知道回来找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