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
战场远方,浑身是血的薛瑄雅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推开其余候选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愤怒地质问桌子后面脸色阴沉的《阴阳道藏》和它的候选人。
“说好的围杀,怎么打的一团糟?到处都乱套,卢昭阳,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瑄雅,你冷静一点……”
卢昭阳的手心都是汗,不得不温声向瑄雅解释。
他可招惹不得这女人。薛瑄雅的书卷灵是《长生祛疫卷》,又叫《青帝随书》,名头很唬人,据说是传闻中的司春之神,主万物生发的东天青帝鞭挞疫神,驱除邪祟后心有所管,由此所书。
但实际上不过是后人信口谣传,随口攀附,实则跟青帝半毛钱关系没有。作者来源已不可考,记载了诸多草药灵植培育之法,挂名青帝,单纯为自己贴金。
不过假冒归假冒,这书上的知识可是货真价实,对那些中小门派大有作用。历经了几位主人,增删改补,竟也渐渐诞生了书卷灵。
虽然也是技法书,可培育灵植之法,可比《余音经》那种空有风雅的乐艺之术应用范围广多了。两者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知多少人抢着读这《长生祛疫卷》。
偏生《长生祛疫卷》几经增补,诞生出来的书卷灵也是个脑子活泛的,精挑细选了历代候选者,邀请来这书灵幻境中拓展故事,收集知识,如今眼见得累积越发深厚了。
如今《长生祛疫卷》化身一个青衣奴仆,跟在薛瑄雅身后,却是眼神高傲,冷冷地盯着卢昭阳,嗤笑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书都如此,人就更不用说了。这薛瑄雅可是医道大家映月真人的真传弟子,天生乙木之体,据说能妙手回春,枯木龙吟,一手木属道法精深无比。说是散修,传闻还跟水月庵沾亲带故,支脉别传,底蕴深不可测。
如今被自己邀请来助拳,却吃了好大一个亏,如今柳眉倒竖气势汹汹来找卢昭阳问罪,他还真有点吃罪不起。
不只是薛瑄雅,就连其余的候选者也是个个带伤,面色不善。被这么多人盯着,卢昭阳背后冷汗都打湿了后背,只能好声好气地说道。
“各位……各位道友!此事必是那无耻妖道的烟雾弹,目的就是为了搅乱局势,浑水摸鱼。只要我们稳扎稳打,逐步推进,他定要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你说的倒是轻巧!”
薛瑄雅个子娇小,气势却足,杏目圆睁瞪过去,把卢昭阳干巴巴的分辨堵了回去。“你让我们收手了,那你管管那帮魔道啊!我们收了力了,对方可还下的死手呢。
要我说你找人帮忙,这里来的同道,哪个不尽心竭力奋力向前?可你找那些魔道来干什么?觉得我们实力不够是吧?你到底什么意思!”
卢昭阳支支吾吾,心底里却把《阴阳道藏》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好不容易搭上薛瑄雅的线,正是连哄带骗扯着虎皮,拉起一支队伍的时候,本来就没想和妙韵那个危险的魔女合作。
谁知道《阴阳道藏》自作主张,倒弄得他两面不是人了。
就在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身边形容阴鸷,状似秃鹰的《阴阳道藏》开了口。
“薛道友,当初你答应下了,拿了我的秘传道法,并黑灵芝培育之法,去增补书籍的时候可是很痛快。如今却又推三阻四,这难道就是正道风范吗?”
薛瑄雅目光一横,卢昭阳恨不得把《阴阳道藏》嘴给撕了。
“……这是卢昭阳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阴阳道藏》?”
到了这份上,薛瑄雅的声音反倒变得平淡起来,毫无波澜。
“我要知道你打的和魔道联手的主意,就算青师责怪,我也必然会推辞。如今这个局面,难道不是你事先策划好的吗?
你虚言诓我在先,勾结魔道在后,你真当在座诸位有眼无珠,黑白不分?”
“那你拿了没有?”《阴阳道藏》只是一味地重复这句话。“你有没有拿我的法术?有没有拿我的培育之法?”
它的嘴角微微上扬。“您神通广大,一呼百应,若是反口,那我自然只能认下的。总不能把那些法子从你脑子里挖出来吧?”
“……”
薛瑄雅冷冷地看了《阴阳道藏》一眼,转身就走。身后《长生祛疫卷》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薛瑄雅走了之后,其余的候选者也跟着鱼贯而出,看样子也不打算和卢昭阳多说什么了。偌大的山洞一时间空无一人,卢昭阳额头青筋暴跳,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对着《阴阳道藏》怒吼起来。
“瞧瞧你干的好事!薛瑄雅精通木属道法和医术,她才是我们这边的关键。你没事得罪她干嘛?脑子坏掉了?”
“一开始我就没想叫她来,是你吓破了胆子,一定要找她的。”
《阴阳道藏》双手抱胸,冷冷道。
“还是说你还抱着攀高枝的妄想?放弃吧。本来围捕那个姓莫的就是宁滥毋缺,随便招收些人手也就算了。她一来反而徒增祸患。”
卢昭阳被《阴阳道藏》一句话堵得满脸通红。他也不是没这个想法,但更多的,还是跟莫念短短一个照面下,被那个阴修犀利的飞剑给吓坏了,才下意识找来他认为最强的修士,奉上一切自己能做到的好处,希冀能抱上大腿。
可现在,这些都被《阴阳道藏》毁了。
“你就对那些人这么有信心?”卢昭阳忍不住质问道。“那太阴教的妖道可不简单。没有薛瑄雅出手,你真以为你能奈何得了他?”
“那又如何?死便死了,反正你们外来人在书灵幻境也不会真正死去不是吗?”《阴阳道藏》反问。“既然如此,与其浪费在《鬼市》安排的相互残杀中,不如被我驱使,也算发挥点余热
——再说我也不是没付报酬。他们不都学了我的法术吗?”
“你……那可是魔道!狡诈狠毒反复无常,你这样擅作主张,离开书灵幻境后我怎么跟师门和同道交代?”
《阴阳道藏》抬起头,扫了一眼。卢昭阳被那冷漠的目光一扫,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根本就和它无关。外来者们的恩怨情仇,人情纠葛,正邪之分……跟它一本书有什么关系?
你们外来人来故事里随心所欲,大闹一场,现在却又顾忌起现实来了?可这是你们的“故事”,跟我这个书中人又有什么关系?
书中人对外来者是故事,可外来者,对于书中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故事”?
只不过把你们对这个世界所作的,原样返还到你们身上而已,为何就受不了了?
意识到这一点,卢昭阳愤愤而走,将自己的书卷灵孤身一人留在洞窟中,身形隐没在黑暗中。
它不在乎,目光冷漠地看向远方。
它不需要名字,它只是《阴阳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