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聊斋,然后是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嘛?失策了……”
莫念碎碎念着,敲打着桌子。
“这位莫公子,你在说什么吗?”
正坐在对面,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的婉儿道谢,一个稳重的中年人一饮而尽,对莫念问道。
“没事,自言自语罢了。敢问这位……”
“在下段和安。”中年人拱手行礼。“受东家看重,负责主持安澜号上大小事宜。”
“段管事,原来如此。”
一旁的大灯谣也给莫念倒上酒。这小狐狸虽然有点憨憨,外人面前还是挺装的有模有样的。配合她现在的外貌,就连一旁的虎视眈眈的侍从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被狐女和女鬼的容光所慑。
“段管事也看到了,我这里还有两位家眷,不方便见外人。你们这么气势汹汹的走进来,着实把她们给惊吓到了。能否让这些人都出去呢?”
段和安思考了一会,挥挥手,让手底下的人都出去。众人再怎么不满,也只能留下一个怀疑的眼神,从房间中鱼贯而出,顺带关上了门。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段管事胆子不小啊。”莫念玩弄着酒杯,开始试探此人的来意。“人族与妖族战乱不休,最近才开始准备和谈。听段管事的意思,却好像已经跑了很多趟航道一样。这么看来,似乎很有些手段嘛。”
“哎~说得什么话?不过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挣口饭吃罢了。哪里比得上公子啊?带着这么两位如花似玉的家眷四处游历,莫公子似乎也不简单啊。”
段管事笑眯眯地说道。
的确,光看外表,莫念现在就是一个单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枯松岭城隍的经历对他来说并不是没有影响的。他一手塑造了这个神话,反过来,城隍爷的形象也在干涉着他的本体,让他变得更像是那个地脉所生的天生神灵。
再加上魂魄对肉体的影响,现在的莫念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皮肤白净,温文尔雅的模样,看不出之前的痕迹了。
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形象,偏偏还跟着大灯谣和婉儿两个女眷,不是傻瓜透顶,那就是有真本事。
莫念干脆把话挑开了。“段管事,我也不瞒你,这一次我们的确是要顺流而下,去中州观礼,有幸乘上了这艘安澜号。
您慧眼如炬,想必也看出来了。我住的是最贵的上房,吃喝用度无一不贵。这样的人,怎么会去谋害一个卖艺为生,无依无靠的歌女?段管事,你可不能被奸人蒙蔽啊。”
段管事含笑点头。“莫公子说的是。”
其实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莫念身边跟着两个女眷,婉儿气质清冷,飘渺忧郁,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大灯谣更不用多说了,不开口的情况下,狐狸精的外表足以碾压大部分女子。
为钱财杀人?倒过来还差不多。情杀?浓妆艳抹才够得上中人之姿的歌女怎么和狐女女鬼相比?仇杀?谁知道莫念和歌女有什么仇怨?也不能凭空捏造啊。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莫念绝不是首要的怀疑对象。可偏偏段和安如今大动干戈,明摆着就是认为他就是杀人凶手。
这就奇怪了。
“公子所言极是,只是……唉,在下也有在下的难处啊。”
段管事摇头,带着几分卑微和讨好地说道。“公子可知最近的一次停靠过后,有多少人上船?”
“我乃侥幸上船,却没太关注这件事。不过,据说中州和谈,引得无数人神往不已,船只一票难求,应该有很多人吧?”
“好叫公子知晓,上次停靠,一共上了两百七十八个乘客。”
段管事给出了一个精准的数字。
“包括原先的乘客在内,现在船上约有三百二十四个人。其中,包括公子在内,有七个人住在上房。十五个人住在包间,其余的两百余人都住在下方的通铺。
现在大家都知道船上出了人命案,人心惶惶,其余几间上房也有贵人,要求我等严查,容不得我谨慎行事啊。
那歌女死的蹊跷,尸体上阴气缭绕,正和公子所修阴法相合。再加上她刚从公子的房间出来,群情激愤之下……我,我真是左右为难啊公子。”
莫念点了点头。“我理解。”
但莫念也注意到了一件事。从头到尾,段和安都没有提到过有关孙浩明的事情,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看起来书灵幻境的规则的确是有用的。只要是发生在修士之间的战斗,并不会影响整个故事的发展。
换句话说……《余音经》之死,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不知其余上房的客人都是什么看法?”
“呃,公子你不会想听的。”
“说说无妨嘛。我难道还会因此为难他们吗?”
段和安沉吟一声,还是开口说道。“那个,有一间意见最大的,说‘我可不想和杀人犯住在一艘船上,马上就要下船’……”
好嘛,好经典的下一个受害者的发言。话说这也不是凶手该说的话啊。一般来说,凶手的台词不应该是“你怀疑是我杀的人,能拿出什么证据吗”、“真精彩的推理,你不如去当小说家吧”之类的吗……
“所以现在船上的客人都这么想吗?”
“是,公子不妨先在船上好生休息。我会安排手下护卫,不让其他人惊扰了公子和家眷的休息,等到了岸边,我再禀报官府,一定还公子一个清白……”
“段管事,”莫念打断了段和安的“好意”,点了点桌上还温热的菜肴。“我的意思是,歌女刚刚来我房间售卖菜肴,出去便被人杀了。你我二人如今在此喝酒吃菜,余温尚热呢。”
段和安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再者。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全船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修炼阴属功法的公子,杀害了一个孤苦无依的歌女,难道是我带着两个女眷还不够招摇,还在甲板上演练师门道法,供人取乐吗?”
段和安已经开始苦笑了,“自然不是。”
“很好。我体谅段管事的难处,也希望段管事能体谅体谅我。把这两个问题牢牢记在心里吧。您对其他客人不好交代,也希望能给我一个合适的回复。”
莫念已经不去看他,自顾自地让大灯谣斟酒自饮起来。
“否则,既然杀人这么好玩,我也不介意当一当这凶手。”
“……是,莫公子,在下一定竭尽全力,还你一个清白。”
段和安起身深深一礼,恭敬地退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