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部办公楼的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白墙被阳光照得晃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皮革混合的味道,像极了沈严左肩绷带的气息。林小满捏着手里的调离通知书,纸张边缘被指尖攥得发皱,“禁毒支队林小满,因工作调整,即日起调离‘深海’案件专案组,前往市档案馆协助整理旧案资料”——每一个字都像铅块,压得她胸口发闷。
昨天沈严把林父档案藏进抽屉时,眼底的难言之隐还在她眼前晃。她知道他不是故意隐瞒,可那句“怕你情绪失控”像根刺,扎得她又疼又气。数据不会骗人,林父签过的调拨单或许是真的,但她不信父亲会主动勾结“深海”,就像她不信沈严会真的觉得她扛不住真相。
“林参谋,赵少校在办公室等你。”门口的哨兵敬了个礼,声音洪亮得像在空旷的走廊里炸了个响雷。林小满回过神,收起杂乱的思绪,推开门走了进去。
赵少校的办公室不大,靠窗摆着张办公桌,桌上堆着几摞文件,最上面放着个银色的保温杯,杯壁印着“军部特供”的字样。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星徽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看到林小满进来,只是抬了抬眼,语气平淡:“调离手续带来了?”
“带来了,赵少校。”林小满把通知书递过去,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桌面。文件旁放着个相框,里面是张黑白照片,几个穿着军装的人站在军供站门口,中间的人看着有些眼熟,像沈严的父亲沈建国,只是年轻了许多。
赵少校接过通知书,快速扫了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份交接清单:“专案组的涉密资料已经封存,你在禁毒支队接触过的相关数据,都要在这里签字确认交接,以后不准再擅自查阅或外传。”他的笔在清单上敲了敲,“这是军事机密,违反了要负刑事责任。”
林小满的指尖顿在签名栏上。军事机密?她查到的不过是“深海”与军供站物资的流向关联,连具体交易记录都没摸到,怎么就成了“涉密资料”?这里面肯定有鬼,赵少校越强调保密,越说明他们在掩盖什么。
“赵少校,”她抬起头,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我在整理数据时,发现1998年军供站有批物资去向不明,正好和‘深海’早期的毒品运输时间吻合,这份数据也需要交接吗?”她故意提到1998年,提到沈建国负责的物资仓库,想看看赵少校的反应。
赵少校的笔突然停住,眼神沉了沉,却很快恢复如常:“1998年的旧案已经结案,属于涉密内容,不该问的别问。”他把清单往她面前推了推,“签字吧,别耽误时间,档案馆那边还等着人。”
林小满咬了咬牙,不再追问,低头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瞬间,她瞥见赵少校下意识地摸了摸衬衫领口,像是在调整什么。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胸前投下片阴影,隐约能看到衬衫里露出的金属链,链尾坠着个小小的东西,藏在衣料下,形状有些熟悉。
是船锚。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跳。那个吊坠的形状,和沈严一直佩戴的铜制船锚吊坠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链节的样式都像——那是沈建国留给沈严的遗物,说是军供站老员工的纪念章,整个支队只有沈严有一个。
赵少校怎么会有同款吊坠?
她强压下心里的震惊,假装整理文件,余光紧紧盯着那个吊坠。赵少校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把衬衫领口往下拉了拉,遮住吊坠,语气变得有些生硬:“签完字就可以走了,档案馆的地址在清单背面,明天准时报到。”
林小满拿起清单,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保温杯,杯子晃了一下,里面的水洒出来,溅在赵少校的裤腿上。“对不起!”她赶紧拿出纸巾递过去,趁机凑近了些,终于看清吊坠的全貌——确实是船锚造型,只是材质看起来更亮,像是银制的,而沈严的是铜制的,带着岁月的锈迹。
“没事。”赵少校接过纸巾,擦拭时动作有些急促,像是在掩饰什么。就在这时,林小满的头发被风吹得滑到肩后,颈后的枫叶胎记露了出来,红棕色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赵少校的目光突然定在她的胎记上,瞳孔微微收缩,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那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只是一瞬间,他就迅速移开视线,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却比刚才沙哑了些:“还有事吗?没事就尽快离开,军部不是随便逗留的地方。”
林小满的心跳更快了。他看到胎记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像是早就知道这个胎记的存在,甚至知道它代表着什么。1998年的军供站、沈建国的同款吊坠、看到胎记的异常眼神……这三者之间肯定有关联,赵少校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没别的事了。”她收起清单,转身往门口走,脚步却故意放慢。走到门口时,她假装回头拿落在桌上的笔,余光再次扫过赵少校的办公桌——刚才被文件挡住的角落,放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盒子上印着的标志,和她在毒贩手机里看到的“深海”logo一模一样!
赵少校果然和“深海”有关!
林小满攥紧手里的笔,快步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冷风灌进衣领,却没让她冷静下来。她走到楼梯口,没立刻下去,而是躲在拐角处,拿出手机快速拍下走廊墙上的监控位置——她得想办法查清楚赵少校的吊坠和那个黑色盒子,还有他看到胎记时的奇怪反应。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赵少校的声音,带着压低的语气:“对,她已经签了交接单……看到了,颈后的胎记很明显……和档案里的照片一样……放心,我会盯着她,不让她再查下去……”
电话那头是谁?档案里的照片?什么照片会有她的胎记?
林小满屏住呼吸,紧紧贴着墙壁,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赶紧往楼下跑。她不敢回头,直到冲出军部办公楼,坐上出租车,才敢大口喘气。出租车驶离军部大门时,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赵少校站在办公楼门口,目光正紧紧盯着她的车,手里还拿着那个黑色盒子,像是在给谁打电话。
回到禁毒支队宿舍,林小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出交接清单,背面印着档案馆的地址,在老城区的一条窄巷里,离军供站旧仓库不远。她打开电脑,试图调出赵少校的资料,却发现权限已经被冻结,只能看到他的基本信息:赵立东,45岁,从军供站调至军部,2018年晋升少校,负责后勤物资管理——和沈建国当年的职位几乎一样。
2018年,正好是沈严父亲“因公殉职”的第二年,也是“深海”毒品交易开始频繁使用军用物资包装的时间。
林小满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尝试破解权限,却屡屡失败。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桌上的照片上——那是她和沈严在红泥港码头的合影,沈严戴着那个铜制船锚吊坠,笑得有些别扭。她拿起照片,手指摩挲着吊坠的图案,突然想起沈严说过,这个吊坠是他父亲在1998年给的,说是“能保护他”。
1998年,沈建国、赵少校、林父,都在军供站;1998年,李国安失踪,林父留下奇怪的调拨单,沈建国“殉职”;现在,赵少校有同款吊坠,看到她的胎记反应异常,还和“深海”有关联。
这一切肯定不是巧合。
林小满突然想起沈严藏起来的林父档案,里面肯定有1998年的关键线索。她得想办法拿到档案,哪怕要和沈严再吵一架。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只有个低沉的声音:“想知道赵少校吊坠的秘密,今晚八点,红泥港旧仓库见。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沈严。”
电话突然挂断,林小满握着手机,心跳像擂鼓。红泥港旧仓库——那是老张牺牲的地方,也是他们第一次发现“深海”线索的地方。对方怎么知道她在查赵少校的吊坠?是敌是友?
她看了看时间,离晚上八点还有五个小时。去还是不去?如果去,可能会有危险;如果不去,就会错过查清真相的机会,错过揭开1998年谜团的关键。
林小满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禁毒支队的大门,沈严的车还停在那里,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她想起昨天在天台的争执,想起他把档案藏起来时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沈严是为了保护她,但真相不会自己浮出水面,有些险必须冒。
她拿出抽屉里的微型录音笔和防身匕首,藏在随身的包里。不管对方是谁,她都要去看看。她要查清赵少校的吊坠和“深海”的关系,查清父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查清沈建国的死是不是真的“因公殉职”。
傍晚七点半,林小满换了身不起眼的便装,避开宿舍楼下的监控,悄悄离开了禁毒支队。夕阳把红泥港的海面染成金红色,旧仓库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沉默的巨人。她站在仓库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仓库里很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破损的屋顶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海水的味道。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慢慢往里走。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对方脸上——是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身形很高,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盒子,和赵少校办公桌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是谁?”林小满握紧手里的匕首,声音有些发紧。
男人没说话,只是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放着的,正是一枚和赵少校、沈严同款的船锚吊坠,只是这个吊坠上刻着几个小字——“深海,1998”。
林小满的心脏骤然收缩。1998年,“深海”,船锚吊坠……这三个词像拼图,终于拼出了一角可怕的真相。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警笛声,男人脸色一变,把盒子塞给林小满,压低声音说:“赵少校在找这个盒子,里面有‘深海’和军方勾结的证据,保护好它,别相信任何人,包括……”
他的话没说完,仓库的门突然被踹开,赵少校带着几个士兵冲了进来,举着枪大喊:“不许动!林小满,你涉嫌窃取军事机密,跟我们走一趟!”
林小满看着手里的黑色盒子,又看了看门口的赵少校,还有那个突然转身想跑的口罩男,瞬间明白自己掉进了圈套。可那个盒子里的证据是真的吗?口罩男是谁?他没说完的话,是“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沈严”吗?
赵少校的士兵已经冲了过来,林小满握紧盒子,转身就往仓库深处跑。身后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身边的铁架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出去,不知道手里的盒子是希望还是陷阱,更不知道,不远处的角落里,沈严正看着这一切,手里的枪握得很紧,却迟迟没有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