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玻璃映出林小满苍白的脸,她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两天。沈严的情况时好时坏,监护仪的滴答声像悬在头顶的钟摆,每一次停顿都让她心脏骤停。凌晨五点,护士换班时带来个牛皮纸袋,说是技术科刚送来的证物照片。
“毒贩阿坤的手机数据恢复了,”护士压低声音,眼里带着同情,“李警官说让你看看,可能和你父亲有关。”
林小满的手指在纸袋边缘顿了顿,指尖的伤口还没愈合,一碰就钻心地疼。这是那天在污物间翻找沈严血衣时被玻璃划的,现在结了层暗红的痂,像块洗不掉的污渍。
纸袋里是一沓打印出来的照片,大多是毒贩交易的场景,直到最后一张,林小满的呼吸突然卡住——
照片上是父亲林建军的军官证,穿着军装的他比记忆里年轻许多,眼神锐利地盯着镜头。背景是个堆满木箱的仓库,墙角的编号牌清晰可见:J-719。照片右下角用红色马克笔写着两个字:钥匙。
钥匙?
林小满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父亲的脸,证件照的钢印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她突然想起老房子阁楼里的铁盒,想起用项链打开时的“咔嗒”声——那个铁盒的锁孔形状,和军官证上的军徽惊人地相似。
“J-719……”她喃喃自语,这个编号像道闪电劈开记忆,“是军用仓库的编号,和我项链上的一样。”
技术科的灯亮得晃眼,小王正在电脑前比对毒贩手机里的加密文件。看见林小满进来,他推了推眼镜:“林参谋,你来得正好,我们发现阿坤的手机里有个隐藏相册,全是J-719仓库的照片,还有你父亲的……”
“我看到了。”林小满打断他,把那张军官证照片放在桌上,“这个‘钥匙’是什么意思?”
小王调出仓库的三维模型,指着西北角的承重墙:“阿坤的手机定位显示,他最后一次去J-719仓库时,在这里停留了47分钟。我们怀疑墙里有暗格,但需要搜查令才能拆。”他顿了顿,调出段录音,“这是阿坤和上线的通话,你听听。”
录音里的电流声滋滋作响,阿坤的声音带着谄媚:“‘深海’哥,那把‘钥匙’真能打开?林工不会骗我们吧?”
另一个声音很低沉,像隔着层水:“他不敢。那是他女儿的命根子,他比谁都清楚后果。”
林小满的心脏骤然缩紧。
女儿的命根子?
难道说的是她的项链?
父亲把项链留给她,不仅仅是遗物,更是打开暗格的钥匙?
“申请搜查令需要多久?”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小王叹了口气:“至少三天,而且J-719仓库现在归军方管,审批流程更复杂。”
林小满抓起桌上的照片就往外走,小王在身后喊:“林参谋!你去哪?没有搜查令不能擅自行动!”
“等不了了。”林小满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沈严还在IcU躺着,我爸的线索不能断。”
去J-719仓库的路上,林小满给小李打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抢救室的背景音,小李的声音带着疲惫:“沈队刚稳定下来,医生说今晚要是能退烧就好了。”
“小李,”林小满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语气很轻,“如果……如果沈严接近我是为了查我爸的事,你会信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小满以为信号断了。“我认识沈队八年,”小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沉,“他是能为线人挡刀的人,绝不会拿人命当筹码。林参谋,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林小满挂了电话,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她想起沈严在粉色泡沫里挡钢管的背影,想起他咳着血说“别回头”,想起他最后踩灭火苗时决绝的眼神——这些画面像拼图,拼出的沈严和沈墨日记里写的“刻意接近”完全不同。
可那张军官证照片上的“钥匙”,又让她不得不怀疑。
父亲到底藏了什么?为什么毒贩会说“是她的命根子”?
J-719仓库的铁门锈得厉害,林小满用项链吊坠试了三次才插进锁孔。“咔嗒”一声轻响,和打开铁盒时的声音一模一样。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阳光透过破损的屋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她按照小王给的三维模型,走到西北角的承重墙前。墙面上有块砖的颜色比周围浅,边缘还留着新鲜的水泥痕迹。林小满用军用水壶砸了三下,砖块竟然松动了。
里面是空的。
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父亲的字迹:“小满,当你看到这张纸时,爸爸可能已经不在了。J-719的暗格里藏着‘深海’的名单,钥匙是你的项链——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最亲近的人。”
最后一句话的墨迹有些晕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林小满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她死死攥着纸条,指节泛白。最亲近的人……父亲指的是谁?是沈严?还是沈建国?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林小满迅速把纸条塞进鞋底,转身躲进堆成山的军用物资箱后面。
车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说话声……越来越近。
“就是这里,”是沈墨的声音,他竟然从看守所逃出来了!“阿坤说林建军把东西藏在承重墙里,只要拿到名单,‘深海’的人就不敢动我们。”
另一个声音很陌生,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动作快点,沈严那边快醒了,他要是知道我们动了林小满,会发疯的。”
沈严?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停滞。
沈墨和“深海”的人在一起?他们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沈严快醒了……这个消息让她心头一热,又瞬间被恐惧淹没。
“放心,”沈墨的声音带着冷笑,“我在林小满的项链上装了定位器,她跑不了。倒是你,确定沈严不知道你是‘深海’的核心成员?”
金属般的声音低笑起来:“他知道又怎样?他父亲的命还在我手里。”
林小满捂住嘴,差点叫出声。
这个声音……她在哪里听过。
是医院的护士?还是特警队的某个队员?
仓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墨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物资箱,在她藏身的地方停了两秒。林小满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震得箱子都在响,鞋底的纸条硌着伤口,疼得她冷汗直流。
“没人啊,”沈墨的声音带着疑惑,“难道她没来?”
“不可能,定位显示就在这附近。”金属般的声音突然提高,“搜!仔细搜!”
林小满屏住呼吸,慢慢后退。身后的箱子堆得不稳,她的肩膀刚碰到,就听见“哗啦”一声——整堆箱子塌了下来,军用罐头滚得满地都是。
暴露了。
沈墨的手电筒光束精准地打在她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找到你了,林小姐。”他的声音里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把‘钥匙’交出来,我可以让你见你父亲最后一面。”
父亲还活着?
林小满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抓起地上的罐头,对准沈墨的脸砸过去:“我爸在哪?”
“在槟城的水族馆,”沈墨轻松躲开,步步逼近,“他养的那条‘会流泪的鱼’,肚子里藏着真正的名单。”
槟城水族馆……父亲日记里的船票目的地!
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按下录音键,故意提高声音:“沈严知道你逃出来了,他已经申请了国际通缉令!”
沈墨的脸色果然变了,金属般的声音突然冷笑:“别骗他了,沈严现在自身难保,他父亲的录音还在我手里。”
录音?
林小满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按下了保存键。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警笛声。沈墨脸色大变,抓起身旁的铁棍就朝林小满砸过来:“想耍我?没门!”
林小满躲得慢了些,铁棍擦过她的胳膊,疼得她眼前发黑。她趁机从物资箱的缝隙钻出去,朝着仓库后门跑。身后传来沈墨的怒吼:“拦住她!别让她去槟城!”
警车停在仓库门口时,林小满正靠在轮胎上喘气。小李跳下车,看见她胳膊上的伤口,眉头拧成了疙瘩:“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在医院守着沈队吗?”
“我找到线索了。”林小满把手机里的录音发给小李,“沈墨逃出来了,他说我爸在槟城水族馆,还提到沈建国的录音。”
小李听完录音,脸色凝重得像要下雨:“我马上去汇报,申请跨国抓捕。”他顿了顿,看着林小满胳膊上的伤,“你先去医院处理下,沈队刚才醒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醒了?
IcU的门再次打开时,沈严已经能勉强睁开眼。看见林小满进来,他的手指动了动,监护仪的曲线瞬间有了波动。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左肩的伤口因为说话牵扯,疼得他皱起眉。
林小满走到病床边,握住他没插针的手,他的掌心冰凉,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我去J-719仓库了,”她轻声说,“找到我爸的照片,还有……”
“别说了。”沈严打断她,眼神里有她读不懂的疲惫,“我知道你怀疑我,怀疑我接近你是为了查你爸的事。”
林小满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果然知道。
“是,”沈严的目光落在她颈后的胎记上,声音低得像叹息,“一开始是我爸让我接近你,但后来……”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的血染红了林小满的手背。
“别说了!”林小满慌忙按住他的肩膀,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我信你!我信你!”
沈严看着她,突然笑了,那笑意很淡,却像阳光穿透乌云。“项链……”他的手指滑向她的领口,“保护好它,别让任何人拿走。”
他的话刚说完,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生冲进来时,沈严的眼睛已经闭上,手却死死攥着林小满的手腕,像是在传递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小满的手指被他攥得生疼,直到医生把他推进抢救室,她才发现掌心多了个小小的金属片——是从沈严的病号服上掉下来的,上面刻着半片枫叶,和她颈后的胎记刚好能拼成完整的一片。
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林小满摩挲着那半片枫叶金属片。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上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突然想起沈墨手机里的照片,想起父亲纸条上的“别相信任何人”,想起沈严最后看她的眼神。
这半片枫叶,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严是不是还知道更多秘密?
槟城的水族馆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
林小满抬头看向抢救室的红灯,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知道,沈严醒过来的消息绝不会是结束,沈墨的逃跑、父亲的下落、沈建国的录音……这些线索像缠绕的藤蔓,正朝着槟城的方向,延伸出更危险的枝丫。
而她颈后的胎记,沈严手里的半片枫叶,似乎早已在命运的棋盘上,落下了注定相遇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