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香未散，余韵绕梁。
苏家丹房之内，赵小白面色微微泛白，额角还带着一丝灵力透支后的细密汗珠，然而其双眸却亮得惊人，凝视着掌心那三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隐有金色云纹流转的丹药。
结金丹！
而且是三枚，皆位列上品！
即便以赵小白如今堪比三级炼丹师的心境，此刻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自豪。此丹乃是筑基修士冲击金丹大道的无上助力，炼制之繁复，对神识、灵力、火候掌控的要求之高，远非此前他炼制的任何丹药可比。若非药老在识海中关键时刻的出言提点，以及苏家提供的这份近乎完整的古老丹方和品质绝佳的药材，纵使他丹道天赋再高，也绝难在这第一次尝试中便取得成功，更遑论一炉三枚，枚枚上品。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打破了丹房内的寂静。苏家老祖苏星河抚掌大笑，身形一晃便已来到赵小白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三枚灵气氤氲的结金丹，眼中满是激赏与惊叹。
“小友丹道天赋，实乃老夫平生仅见！这结金丹成丹三粒，竟皆达上品之境，若非亲眼所见，老夫绝难相信此乃一位筑基期修士之手笔！”苏星河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甚至有一丝敬畏。他身为金丹后期大修士，自然清楚炼制结金丹的难度，赵小白此举，已不仅仅是天赋异禀所能形容，简直堪称妖孽。
赵小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将其中两枚结金丹装入早已备好的上等玉瓶，双手奉予苏星河：“苏前辈过誉了。晚辈侥幸成功，多亏了前辈信任，提供了丹方与药材，否则晚辈断无可能炼出此丹。按照约定，这两枚结金丹，请前辈收好。”
苏星河接过玉瓶，看也未看便收入袖中，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赵小白身上，那目光深邃，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许。“丹药不过是死物，能炼制它的人，才是真正的瑰宝。”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而温和，“小友，你觉得我苏家待你如何？”
赵小白心下一凛，知道正题来了。他面色不变，恭敬答道：“苏前辈与沐雨道友待晚辈极厚，提供丹方，倾力相助，此恩晚辈铭记于心。”
“既如此，”苏星河微微一笑，周身那股属于金丹后期大修的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小友，可愿长留我苏家？”
不待赵小白回答，他继续道，声音充满了诱惑力：“我苏家虽偏安东海一隅，比不得青岚宗那般树大根深，但在散修界亦算颇有根基，资源人脉皆有不俗积累。老夫可做主，聘你为苏家首席客卿长老，地位与沐雨祖父等同，享最高供奉。苏家秘藏丹方、典籍，除核心传承外，皆可向你开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静立、神色复杂的苏沐雨，语气更缓，却也更重：“老夫观你与沐雨此番同行，并肩作战，相处甚是融洽。沐雨这孩子，性子是烈了些，但天资、心性皆是上上之选，更身具罕见的雷灵根。若你愿意，老夫愿亲自做主，将沐雨许配于你，你二人结为道侣，自此便是一家人。”
最后，他抛出了最重的一个筹码：“只要你点头，苏家将倾全族之力，为你筹备结丹所需的一切！除了你刚刚炼制的这枚结金丹，老夫还可为你寻来‘玉髓芝’、‘天火液’等辅助灵物，并亲自为你护法，确保你金丹大道，畅通无阻！”
话音落下，丹房内一片寂静。苏沐雨臻首微垂，看不清脸上神色，只是那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绞紧了衣角。
赵小白心中巨震。苏星河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首席客卿长老的尊位、苏家几乎全部的丹道积累、与苏沐雨这等绝世天才结为道侣，更重要的是，一个修真家族倾全族之力助他结丹的承诺！这对于任何一位筑基巅峰修士而言，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结丹，乃是仙凡之隔，多少天才俊杰终其一生都卡在此关，郁郁而终。苏星河此举，几乎是为他铺平了通往金丹大道的青云之路。
一时间，赵小白心潮起伏。与苏沐雨相处的点滴画面在脑中闪过，雷暴海中她的飒爽英姿，洞府内她的信任依托，那一夜的旖旎温情……说不心动，那是假的。苏沐雨的确是一个极具魅力的女子。
然而，另一幅画面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青岚宗丹鼎峰上，赤阳真人虽不苟言笑却暗含关怀的提点；是小白峰上，他与樊妙晴并肩而立，共看云卷云舒的宁静；是传功阁内，少女那句清冷却真挚的“恭喜赵师弟”；是并肩作战时，彼此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信任……还有药老残魂寄居的古戒，以及自己身上那诸多不便为外人道的秘密。
青岚宗，早已不仅仅是他踏入仙途的起点，更是他的根基，他的牵挂，他认可的“家”。而樊妙晴……那个清冷如月、却早已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倩影，他无法辜负。
留在苏家，固然前路平坦，资源丰厚，但终究是寄人篱下，是“客卿”。而他的道，是自在由心，是携手同行，是于万丈红尘中，劈开属于自己的长生之路，而非依附于任何一个家族或势力。
思绪电转间，赵小白已然有了决断。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迎上苏星河那充满压迫与期待的眼神，深深一揖。
“苏前辈厚爱，晚辈感激涕零，惶恐至极。”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前辈所开条件，于任何修士而言皆是梦寐以求之机缘，晚辈亦然。然而……”
他顿了顿，感受到苏星河目光微微一凝，继续道：“然而，晚辈乃青岚宗弟子，受宗门栽培之恩，授业之情，此恩未报，岂敢另投他处？宗门之内，亦有晚辈放不下的师长与……同门。晚辈之道，在于青岚，此心亦系于青岚。”
他微微侧身，看向一旁的苏沐雨，目光中带着坦诚与一丝歉意：“沐雨道友天人之姿，性情爽朗，晚辈心中亦十分敬重与欣赏。能与沐雨道友结为道侣，本是晚辈之幸。然，感情之事，贵在两情相悦，更贵在坦诚相待。晚辈心中……已有所属，实不敢误了沐雨道友的终身。前辈美意，晚辈……只能心领了。”
一番话，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对苏家的感激与对苏沐雨的尊重，也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牵挂。
苏星河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之中，精光闪烁，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下来，让丹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他沉默地盯着赵小白，许久未曾开口。
赵小白感到周身一紧，如同被无形的山岳压住，但他腰杆挺得笔直，体内九转筑基的灵力悄然运转，神识坚韧，硬生生抗住了这股压力，目光依旧坦然。
半晌，苏星河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那庞大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有遗憾，有惋惜，也有一丝释然。
“罢了，罢了。”苏星河挥了挥手，“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既心系宗门，情有独钟，老夫若再强留，反倒落了下乘，枉做恶人。青岚宗……倒是好福气，能得你这般弟子。”
他看向赵小白的目光，欣赏之意并未减少，反而因赵小白的拒绝，更多了几分真正的看重。不因利诱而动摇，不因权势而折腰，坚守本心，明辨取舍，此子道心之坚，远超同侪，未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老祖宗……”一旁的苏沐雨此时终于抬起头，脸上并无被拒绝的羞恼与悲伤，反而带着一抹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她走到苏星河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孙儿早就说过，赵道友非池中之物，岂是咱这小小苏家能留得住的？他自有他的广阔天地要去闯荡。强扭的瓜不甜，您老人家就别为难他了。”
她说着，转向赵小白，明眸之中清澈坦荡，带着一丝戏谑：“赵道友，不必介怀。老祖宗也是爱才心切。你之心意，我早已明了。你我之间，仍是道友，仍是朋友。他日若来东海，记得来我苏家喝杯灵茶便是。”
看着苏沐雨那洒脱的笑容，赵小白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他郑重抱拳：“多谢沐雨道友体谅。此番情谊，小白永志不忘。日后但有所需，只要不违道义，小白定义不容辞。”
苏星河看着眼前这对年轻人，一个坚毅沉稳，一个洒脱明丽，虽无缘成为道侣，却能如此坦荡相处，心中也不由感慨。他点了点头，袖袍一拂，将那枚属于赵小白的结金丹推了回去。
“既如此，这枚结金丹，你便收好。它本就该属于你。”苏星河语气恢复了平和，“你且在我苏家再盘桓几日，稳固一下因炼丹损耗的心神。至于结丹之事，你既有宗门为依仗，老夫也就不越俎代庖了。只盼你他日金丹大成，莫要忘了东海之滨，还有苏家这么一个朋友。”
赵小白接过那枚承载着金丹希望的丹药，心中暖流涌动，再次深深一拜：“前辈之恩，苏家之情，晚辈绝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