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山脉,东域闻名的凶戾绝地。往日里,此地仅是外围便终年弥漫着令人不适的淡薄煞气,瘴疠横行,妖兽也多为凶戾嗜血之辈。而如今,整片山脉的核心区域,更是被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漆黑魔云所笼罩。
那魔云翻滚不休,遮天蔽日,仿佛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活物疮疤,死死扣在大地之上。云层之中,隐约可见血色闪电蜿蜒穿梭,凄厉的魂嚎与低沉的魔啸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直刺神魂的背景噪音,即便远在数十里外,也能让人心生烦恶,灵台不稳。
魔云之下,便是黑煞教经营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总坛所在——一片依托天然险峻地势,融合了无数邪法魔阵构建而成的庞大建筑群。高耸的骸骨塔楼,流淌着污血的沟壑,以生灵头颅垒砌的城墙垛口……无不彰显着这个魔道巨擘的残忍与恐怖。
然而今日,这片往日令东域修士谈之色变的魔域之外,却是旌旗招展,灵光冲霄!
道门联盟的大军,如同钢铁洪流,从三个方向将黑煞总坛围得水泄不通。青岚宗的青白道袍,玄天剑宗的素白剑装,以及其他附庸宗门的各式服饰,汇聚成一片肃杀的色彩海洋。数以万计的修士肃立空中或地面,按照玄奥的阵势排列,彼此气息勾连,凝聚成一股庞大无匹、足以令山河变色的凛然正气,与那滔天魔气分庭抗礼,甚至隐隐将其压制。
飞舟楼船如同浮空山岳,悬浮在阵营后方,其上符文闪烁,巨大的灵力炮口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更有金丹修士驾驭遁光,如同星辰般巡弋在阵营前方,强大的灵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与魔云中若隐若现的强大魔念互相碰撞、试探,激起一阵阵无形的空间涟漪。
空气中弥漫着极致的压抑。没有喧嚣,没有叫骂,只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暴将至的死寂。每一个修士都紧握着自己的法器,面色凝重,眼神锐利,体内灵力早已催谷到极致,只待那最终命令的下达。
赵小白站在青岚宗阵营前方,属于“攻坚队”的序列之中。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仅有百余人,但修为最低也是筑基后期,更有近十位金丹长老作为核心。他们是锋矢,是尖刀,任务便是在总攻开始后,第一时间撕开黑煞总坛最外围、也是最坚固的“万魔蚀骨大阵”的防御,为后续大军打开突破口。
他穿着一身略显陈旧但清洗干净的内门弟子服饰,外面套着一件轻便的灵甲,甲胄上已有不少战斗留下的细微划痕。他的面容比以往更加坚毅,肤色因连番征战而显得有些深,下颌线条绷紧。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两潭深水,只是在水面之下,潜藏着难以融化的冰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周围的同门,包括几位相熟的真传弟子,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带着明显的敬意,甚至是一丝畏惧。“丹剑子”的名号,如今在联盟军中已是响当当的存在。但赵小白对此毫无所觉,他的目光越过前方翻涌的魔云,仿佛要穿透那无尽的黑暗,看清总坛深处的景象。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剑格。左手则隐在袖中,握着一只小巧的玉瓶,里面是他这几日利用战斗间隙,倾尽所能炼制的几枚特殊丹药,药性极端而暴烈,是为今日决战准备的“杀手锏”之一。
“药老,此阵……您看如何?”他在心中默问。
药老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响起:“万魔蚀骨,名不虚传。此阵汲取地底阴脉与无尽生灵怨煞之气而成,阴毒无比,不仅能侵蚀灵力、腐化法器,更能直接攻击修士神魂。强行冲击,伤亡必重。联盟选择组建攻坚队,集中优势力量于一点突破,是明智之举,但……亦是九死一生之路。”
赵小白沉默。九死一生?自柳如烟死后,他对于生死,似乎已看得淡了许多。只是心底那份不甘,那份对力量的渴望,以及对终结这场战争的执念,支撑着他站在这里。
“我辈修士,何惜一战。”他轻声回应,像是在对药老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就在这时,一股浩瀚如海、威严如岳的磅礴气息,自联盟大军后方升腾而起,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所有人都感到心神一凛,不由自主地望向后方的天空。
只见青岚宗的宗主,一位身着八卦道袍、面容清癯的中年道人,与玄天剑宗的宗主,一位背负古剑、气势冲霄的白衣剑仙,并肩而立,悬浮于空。两位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此刻再无保留,全力释放着他们的威压。
“黑煞教倒行逆施,荼毒东域,天理难容!”青岚宗主的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修士的耳中,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今日,吾等替天行道,铲除魔孽,还东域朗朗乾坤!”
“剑锋所指,邪魔辟易!”玄天剑宗宗主的话语则简短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没有更多的动员,两位宗主同时抬手——
“攻!”
一声令下,如同惊雷炸响!
“吼——!”
上万修士齐声怒吼,声浪汇聚成实质的音波,如同海啸般向前方奔涌,竟将那翻滚的魔云都冲得微微一滞!
下一刻,无数道璀璨的遁光亮起,如同逆行的流星雨,悍然冲向黑煞总坛!
攻坚队所在的锋矢阵型,在一位金丹巅峰长老的带领下,灵光暴涨,化作一道最为锐利、一往无前的金色箭矢,速度最快,目标直指魔云某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但在高阶修士眼中却是阵法流转相对薄弱的节点!
赵小白身处箭矢阵型的尖端侧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同门那决死的意志,以及前方魔云传来的、令人神魂刺痛骨髓发寒的阴邪气息。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有杂念尽数压下,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手中长剑般冰冷锋利。
袖中的左手悄然捏碎了一枚淡金色的丹药,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迅速融入他周身经脉与识海,形成一层无形的防护——这是他炼制的“固魂丹”,专为抵御神魂攻击。
右手长剑“呛啷”出鞘,剑身之上,赤红与幽蓝两色灵光交替流转,散发出截然不同却又诡异融合的冰火气息。
“随我,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