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因宇文烬别扭“告白”而升腾起的、黏糊糊甜丝丝的小心思,并没能在林潇潇心里盘旋太久。
因为很快,一种更为沉重和紧迫的气氛,如同南边漫上来的潮湿水汽,悄然笼罩了整个皇宫。
宇文烬来她宫里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偶尔来了,也是眉宇深锁,身上带着一股散不去的疲惫和低气压。
他甚至不再把奏折带到她这里批阅,而是长时间地待在勤政殿和御书房,常常熬到深夜。连带着,赏赐也停了,倒不是刻意,而是他显然已无暇顾及这些琐事。
林潇潇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试探着问过来送东西的小禄子,小禄子压低了声音,一脸忧色:“娘娘,您是不知道,南方……出大事了!接连暴雨,江河决堤,好几个州府都淹了!灾民无数,听说……听说都易子而食了!”
林潇潇心里咯噔一下。
【水患?!】
【这么严重?!】
【怪不得老板最近脸色那么难看。】
【这搁哪个皇帝头上都得愁死。】
【灾民、瘟疫、动荡……】
【处理不好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她顿时没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作为一个受过现代信息轰炸的社畜,她太清楚大规模自然灾害的破坏力了。这可不是后宫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这是关系到成千上万人性命、甚至国家稳定的天大的事!
她开始格外留意宇文烬的状况。有时他过来用顿便饭,也是食不知味,匆匆几口便放下筷子。她偷偷观察他,发现他眼下乌青愈发明显,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弓弦,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有次她甚至看到,他在看着窗外时,无意识地用指节叩击着桌面,频率又快又乱,透露出主人内心的焦灼。
【唉,】
【看来这次是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看他这样,】
【我倒有点……】
【不忍心?】
【呸呸呸!】
【林潇潇你清醒点!】
【他是皇帝,】
【操心国事是他的本职工作!】
【你一个后宫妃嫔,】
【瞎操什么心!】
【老老实实带好娃就行了!】
她强迫自己按下那点莫名其妙的担忧,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有一次,宇文烬大概是累极了,竟歪在软榻上睡着了。林潇潇本想悄悄给他盖个薄毯,走近了却看到他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是紧紧拧着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睡都睡不安稳……】
【这皇帝当得,】
【也忒累心了。】
【以前只觉得他权力大,脾气暴,】
【现在看看,】
【这分明是个全年无休、】
【压力山大的cEo啊!】
【还是那种公司随时可能破产的倒霉cEo!】
她轻轻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他。看着他疲惫的睡颜,之前那些关于“真心”、“告白”的纠结忽然变得很渺小。在这种关乎生民疾苦的大事面前,个人那点小情小爱,似乎……有些不值一提?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有点闷闷的。不是因为失宠或者赏赐没了,而是……一种无力感。她好像除了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系统签到倒是每天照旧,但给的要么是【美容丹】,要么是【精致点心】,顶天了也就是【金疮药】,对解决南方水患,屁用没有!
【系统爸爸!】
【关键时刻你能不能给点力!】
【来个【呼风唤雨技能】或者【大型排水泵设计图】啊!】
【尽给这些没用的!】
【差评!】
她在心里对着系统疯狂输出,但系统依旧高冷,毫无反应。
这日,宇文烬难得过来用晚膳,脸色比前几天更沉。席间,他几乎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林潇潇安静地布菜,也不敢多言。直到膳毕,宫人撤下残席,宇文烬仍坐在原地,手指揉着太阳穴,久久不语。
林潇潇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斟了杯温热的茶水,轻轻放到他手边,声音放得极轻极柔:“陛下……可是为南方水患忧心?还请保重龙体。”
宇文烬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后宫不得干政”之类的话堵她,只是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重得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暴雨不绝,堤防溃决千里,灾民流离失所,瘟疫恐将蔓延……”他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倾诉这难以承受的压力,“国库虽拨了赈灾银两,但层层盘剥,到灾民手中还能剩几何?地方官员……哼!”
他冷哼一声,未尽之语里充满了对官僚体系的失望和愤怒。
林潇潇听着,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陛下英明,必有良策化解危机。朝中……朝中总有能臣干吏可为陛下分忧。”
宇文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能臣?但愿吧。”
他站起身,看样子是又要回御书房继续熬夜。走到殿门口,他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近日事忙,你好生照顾自己和孩子们。”
说完,便大步离去,背影在宫灯下拉得长长,孤寂而又坚定。
林潇潇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更重了。
【看来这次水患,】
【真的把他难住了。】
【我好像……】
【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
【他这个皇帝,】
【当得并不轻松。】
【甚至……有点可怜?】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赶紧摇摇头,把这“大不敬”的想法甩出去。但一颗种子已经埋下,她开始不由自主地,真正地为那个高高在上的暴君,担起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