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静得可怕。
林潇潇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殿内的。一进门,那股熟悉的、带着龙涎香和墨香的威压就扑面而来,让她瞬间窒息。她根本不敢抬头看,按照之前打好的腹稿,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婢……婢妾林氏,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把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恨不得变成一张纸片贴在地上。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按计算器了:
【入职(穿来)三个月,基本工资(冷宫份例)为零,绩效奖金(赏赐)累计:燕窝粥一碗,云锦一匹,珠花两对。】
【折算成现代货币……粥算50块,布匹算300,珠花……地摊货算50一对,两对100。总收入450块。】
【为这点钱,冒着生命危险来面圣,时薪简直低到令人发指!还不如去搬砖!】
宇文烬端坐在龙案后,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目光却落在下方那个几乎要嵌进地砖里的瘦弱身影上。依旧是那副怯懦得让人心烦的模样。但几乎是同时,一段清晰无比、带着浓浓怨念的心音砸了过来:
【跪了有十秒钟了吧?老板怎么还不叫起?金砖好凉,膝盖好痛……这算不算工伤?】
【而且这地砖擦得也太亮了吧,都能照出我扭曲的脸了……保洁阿姨肯定很辛苦,工资估计比我高。】
宇文烬握着奏折的指尖微微用力。工伤?保洁阿姨?这女人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刻意沉默着,没有立刻叫起。
林潇潇跪得腿都麻了,心里更是叫苦不迭:
【完了完了,老板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对我不满意?嫌我谢恩声音不够大?还是嫌我跪姿不标准?】
【要不要再磕一个?可是刚才磕过头了,再磕会不会显得太谄媚?】
【苍天啊,能不能给个痛快话!我这心理压力太大了,每分钟都像在油锅上煎!】
“起来吧。”宇文烬终于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潇潇如蒙大赦,赶紧谢恩:“谢陛下!”然后挣扎着想站起来。奈何跪得太久,腿麻了,加上紧张,一下子没站稳,身子晃了晃,差点又栽回去。她赶紧用手撑了一下地,才勉强稳住,姿势狼狈不堪。
【哎哟喂!丢人丢大发了!在老板面前表演平地摔!】
【幸好没真摔,不然御前失仪,罪加一等!】
【腿麻了腿麻了……感觉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宇文烬看着她那副笨拙又惊慌的样子,再听着她内心丰富的“弹幕”,嘴角那抹压不住的弧度又差点跑出来。他强行绷住脸,转移话题,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朕赏你的东西,可还合用?”
林潇潇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恭敬无比:“合用!非常合用!陛下赏赐,皆是婢妾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那云锦色泽光润,婢妾定当日夜供奉……那珠花精巧别致,婢妾必当时常佩戴,感念圣恩!”
【合用什么呀合用!云锦那么好的料子,我敢穿吗?穿了走在冷宫像不像乞丐穿龙袍?珠花倒是能戴,可冷宫就我一人,戴给老鼠看吗?】
【还日夜供奉……我屋里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供哪儿?供床头吗?】
【唉,打工人の口是心非,真是刻进dNA了。】
宇文烬听着她言不由衷的奉承,和她心里那些大实话,感觉像是在看一场极其蹩脚又分外真实的双簧戏。他故意道:“既如此,朕日后便多赏你些。”
林潇潇:“!!!”
【别!老板!求放过!】
【您赏一次我就要来谢恩一次,每次跟过鬼门关似的,折寿啊!】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哦不对,您本来就是老板,福气冲天……】
【我只是想安静地苟着,偶尔摸鱼签到,不想天天加班(面圣)啊!】
她心里哀嚎遍野,脸上却还得挤出感恩戴德的笑容:“婢妾……婢妾何德何能,不敢再受陛下如此厚赏……”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真实的惶恐。
宇文烬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终于没忍住,极轻极快地笑了一下。那笑声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还是被一直竖着耳朵的高德忠捕捉到了。
高德忠心里再次掀起惊涛骇浪:陛下又笑了!又是因为这个林答应!这次他听得真真切切!
宇文烬也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收敛了笑意,恢复冷峻模样,挥了挥手:“朕知道了,退下吧。”
林潇潇一听可以走了,如聆仙音,赶紧磕头:“婢妾告退!”然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倒退着,小碎步飞快地挪出了养心殿。那速度,堪比逃命。
直到退出殿外,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林潇潇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扶着汉白玉栏杆,腿还是软的。
【总算出来了……吓死爹了……】
【这次面圣,耗时约五分钟,精神损失费无法估量。】
【收入(赏赐)450块,时薪……呃,不算了,心塞。】
【下次再有这种“加班”,得想办法申请调休!不对,是拒签!】
她一边在心里算着这笔亏本的“加班费”,一边跟着小太监往宫外走,背影都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
而养心殿内,宇文烬看着那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指尖轻轻敲着龙案。
这个林答应,每次见面,都能给他带来点“惊喜”。
嘴上说着最恭敬的话,心里算着最离谱的账。
有趣。
看来,这后宫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