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信纸在指尖微微颤抖,上面的字迹如同烙铁,烫得李清河心神剧震。林婉如!南疆!黑苗寨!落星湖!信息如此具体,简直像是有人将答案直接送到了他面前!
是谁?这封信的来源是最大的谜团。信使是那名执法堂弟子,但信的内容显然非同寻常。封皮上的水渍印记,信纸的材质,陌生的笔迹,还有那模糊的云纹落款……这一切都透着诡异。是斗笠客吗?那云纹与玉符上的确有几分相似,但斗笠客向来直接现身或通过石子联系,为何此次如此迂回?是陷阱吗?影阁或郡守府设下的圈套,用假消息引他上钩?还是……书院内部其他派系的力量,想借他之手达成某种目的?
巨大的机遇与致命的危险交织在一起,让他呼吸困难。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信纸凑到灯下仔细查看,甚至动用一丝微弱的“观气”之能感知其上的气息残留。然而,信纸和字迹上除了极淡的、难以分辨来源的草木清香外,并无任何明显的灵力或特殊气息波动,书写者显然极为谨慎,抹去了所有痕迹。
无法判断来源,就意味着无法评估风险。但这条线索实在太重要了!如果属实,找到林婉如,就可能找到开启青铜匣、揭开甲子旧案真相的关键!如果放弃,可能错失良机,真相永埋尘埃。
告知苏文轩吗?按照秘密小组的规程,如此重要的线索理应上报。但苏文轩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明,他对甲子旧案的执着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目的?如果他将消息泄露给影阁或郡守府,或是利用这条线索进行某种危险的博弈,林婉如必将陷入绝境。陈默师兄的提醒言犹在耳:“凡事……三思而后言。”
不告知?独自行动?以他现在的实力和处境,前往万里之外的南疆,深入险恶的苗疆瘴疠之地,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擅自离院,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进退维谷!
李清河在房中踱步,心乱如麻。他再次取出那枚黑色石子,全力感应,依旧毫无回应。斗笠客仿佛彻底消失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他知道,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最终,一个冒险的念头逐渐清晰:不能完全隐瞒,但也不能全盘托出。他需要借助书院的力量,但必须掌握主动权,至少……要确保林婉如的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小心收好,决定采取一个折中的方案。他要去见苏文轩,但只透露部分信息,进行试探。
次日清晨,李清河求见苏文轩。在文渊阁侧厅,他见到了一身月白长衫、正在批阅文书的苏文轩。
“李师弟,这么早前来,所为何事?”苏文轩放下笔,含笑问道,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
“苏师兄,”李清河躬身行礼,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和不安,“弟子……弟子昨夜收到一封匿名信函,内容……颇为蹊跷,心中难安,特来禀报师兄。”
“哦?匿名信?”苏文轩眉头微挑,来了兴趣,“内容为何?”
李清河取出信函(他早已将关键地名隐去,只留下“林氏有女,婉如,昔年遁入南疆,嫁与巫医,易名隐居”等模糊信息),呈给苏文轩:“信中所言,似乎与林守拙之女有关,但信息模糊,不知真假,弟子不敢擅专。”
苏文轩接过信纸,快速浏览,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仔细检查了信纸和笔迹,手指在那些模糊的信息上轻轻敲击,沉吟不语。良久,他才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清河:“此信从何而来?”
“不知。是一名执法堂弟子送来,说是有人指名交给弟子,但未留姓名。”李清河如实回答,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将问题抛回去。
苏文轩眼神闪烁,显然也在快速权衡。匿名信,指向林婉如,偏偏交给了能感知青铜匣印记的李清河……这太巧合了!是有人想借李清河之口将消息传递给自己?还是想引李清河入局?
“信息虽然模糊,但‘南疆’、‘巫医’、‘易名隐居’这几个关键词,与我们所掌握的零星线索确有吻合之处。”苏文轩缓缓道,语气凝重,“这封信,无论真假,都意味着……有第三方势力插手了,而且,对甲子旧案的了解,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他看向李清河,意味深长地说:“师弟,此事你怎么看?你觉得这消息可信吗?送信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李清河心中凛然,苏文轩果然老辣,直接将问题反抛回来试探他。他垂下眼睑,恭敬道:“弟子愚钝,难以判断。只是觉得此事蹊跷,不敢隐瞒。或许……是有人想借我等之手找到林婉如?或是以此为饵,设下陷阱?”
苏文轩微微一笑:“师弟思虑周全。不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但无论如何,这条线索不能忽视。南疆广袤,部落林立,寻找一个隐姓埋名数十载的人,如同大海捞针。这封信,至少给了我们一个方向。”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的竹林,背影显得有些莫测高深。“我会立刻安排可靠的暗线,按照信中所指的大致方向(南疆苗疆区域)进行秘密查访。但此事需极度谨慎,绝不能打草惊蛇,否则林婉如必有性命之忧。”
他转过身,看着李清河:“师弟,你与此事关联最深,这封信又是直接交予你。后续若有任何与此相关的异常,或收到新的信息,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明白吗?”
“弟子明白!”李清河郑重应下。苏文轩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既重视线索,又保持警惕,并且顺理成章地将后续的监控和责任压到了他的肩上。这让他暂时松了口气,至少苏文轩没有立刻采取激进行动,也意味着他还有周旋的空间。
离开文渊阁,李清河心情并未轻松。苏文轩会如何行动?他会相信这条线索吗?会派谁去南疆?这些他都无法掌控。他只能暗自祈祷,希望斗笠客(如果信是他送的话)另有安排,能确保林婉如的安全。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平静,暗流汹涌。书院内部的戒备并未放松,但关于青铜匣和甲子旧案的公开讨论似乎沉寂下去。李清河依旧每日在藏书阁当值,暗中修炼,同时更加留意任何与南疆、苗寨相关的典籍信息,默默做着准备。他知道,风暴正在酝酿,而他,已无法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