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正堂偏殿内,空气仿佛凝固。山长、诸位长老、苏文轩、陈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清河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压力,几乎让他窒息。青铜匣遇袭,现场出现疑似与“心念印记”同源的清正灵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解释?他知道什么?李清河心脏狂跳,脑中念头飞转。这是陷阱?是影阁的嫁祸?还是……斗笠客暗中出手相助留下的痕迹?抑或是青铜匣自身禁制被触动后的某种反应?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但无论如何,他绝不能承认自己知晓“心念印记”的具体情况,那无异于引火烧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茫然,躬身道:“回山长,诸位师叔、师兄,弟子……弟子不知此事!弟子前番所言,仅是依据自身浅薄感知,察觉匣上禁制似有异样气息残留,绝无具体所指,更不知其会与昨夜之事关联!此事……此事着实蹊跷!”
他语气诚恳,带着一丝后怕,将自身定位在“偶然有所发现,但不明就里”的位置上。
苏文轩目光锐利,追问道:“师弟不必惊慌。只是那清正灵力特性独特,与你之前感知描述确有相似之处。你可否仔细回想,当日感知时,除了气息清正,可还有其他特异之处?比如……其波动规律?或与禁制核心的关联方式?”
这个问题极为刁钻,既是在探寻线索,也是在试探李清河感知的深度。
李清河心念电转,斗笠客所言“模拟拓印波动”之法在脑中闪过。他不能说出“心念印记”,但可以借此机会,有限度地展示一部分“感知”结果,既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也为后续可能的需要埋下伏笔,同时避免暴露全部底细。
他故作沉思状,片刻后,谨慎开口道:“回苏师兄,当日弟子感知仓促,只觉那丝气息虽微弱,却极为凝练,仿佛……仿佛并非禁制本身所有,而是如同水滴渗入海绵般,与禁制核心的血煞之气形成一种微妙的‘共生’状态。其波动……似乎并非完全随禁制运转,而是有自身极其缓慢、独特的韵律,如同……如同某种执念的残留回响,弟子修为浅薄,难以清晰捕捉其规律。”
他刻意将“心念印记”的概念模糊化为“执念残留回响”,并强调自身能力有限,无法清晰捕捉规律。
“执念残留回响?”玄镜长老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须沉吟,“若真如此,倒似某种高明的‘神念烙印’之术,与血脉或神魂绑定,非特定条件难以激发显现。昨夜灵力残留,莫非是有人试图强行激发此烙印,或是……烙印因外力冲击而自动显化?”
他的推测,已十分接近“心念印记”的真相!李清河心中暗凛,玄镜长老果然见识广博。
山长看向玄镜:“师弟,以你之见,昨夜那清正灵力,是外人所留,还是匣子自身反应?”
玄镜长老沉吟道:“回山长,从残留痕迹看,那灵力精纯异常,与匣上血煞禁制格格不入,却又隐隐共鸣,不似外力强行注入,更像是……源自禁制内部某种隐藏机制的被动激发。结合李师侄所言‘执念回响’之象,老夫倾向于后者。或许,炼制此匣者,在禁制中暗藏了后手。”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若真如此,那这青铜匣的价值和危险性,将大大提升!
苏文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看向李清河:“李师弟,既然你对此气息感知敏锐,可否愿意随玄镜师叔一同,再探那青铜匣?或许,你能发现更多我等忽略的细节。”他这话看似提议,实则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清河心中一震,机会来了!近距离接触青铜匣,正是实践“模拟拓印”之法的绝佳时机!但风险同样巨大,在玄镜长老这等高手面前施展秘法,稍有不慎便会暴露。
他面上露出些许忐忑,恭敬道:“弟子愿尽力一试,只是……弟子修为低微,恐难当此重任,若有疏漏,还请山长和师叔恕罪。”
“无妨,尽力即可。”山长发话,一锤定音,“玄镜师弟,你带他去吧,务必确保安全。”
“遵命。”玄镜长老起身,对李清河示意,“随我来。”
李清河向众人行礼后,跟随玄镜长老离开守正堂,向着藏有青铜匣的“蕴灵殿”走去。陈默的目光一直跟随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蕴灵殿位于内院深处,守卫森严。殿内阵法重重,灵气氤氲。青铜匣被放置在一座白玉台上,周围布设着数层防护光罩。即便隔着光罩,李清河也能感受到匣子上传来的阴冷血煞之气,以及……那丝微弱却坚韧的清正波动!比上次感知时,似乎明显了一丝!果然是因昨夜袭击而被激发了!
玄镜长老挥手撤去最外层光罩,示意李清河上前:“小心些,莫要触碰,只以灵识感知即可。”
李清河点头,屏息凝神,在玉台前盘膝坐下。他并未立刻全力催动“观气”之能,而是先以常规的灵识缓缓探向青铜匣。果然,灵识甫一接触,便被那层粘稠的血煞禁制牢牢阻挡,难以深入。
他故作吃力状,额头渗出细汗,片刻后收回灵识,摇头道:“长老,禁制太强,弟子灵识难以穿透。”
玄镜长老并不意外:“此匣禁制古怪,非蛮力可破。你且静心,尝试以你特有的感应方式,体会其气息流转。”
李清河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再次闭目,这次,悄然将“观气”之能催动起来。在他的感知视野中,青铜匣表面的血煞之气如同沸腾的暗红色岩浆,而那丝清正气息,则如同岩浆深处一枚晶莹的冰晶,虽被重重包裹,却散发着不屈的寒意。
他集中全部精神,不再试图穿透禁制,而是将感知牢牢锁定在那丝清正气息上,仔细体会其独特的波动韵律。那波动极其缓慢、复杂,带着一种悲怆、不甘而又隐含希望的执念之力。他小心翼翼地引导体内那丝融合了先天煞气的暖流,并非攻击,而是极其精细地模拟着那清正波动的频率和轨迹!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他必须保证模拟的波动与真实印记的波动高度相似,却又不能引起禁制本身的剧烈反应。斗笠客所赠的“敛神符”被他悄然握在手中,随时准备激发。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清河脸色逐渐苍白,汗如雨下,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消耗巨大。玄镜长老在一旁静静观看,眼神深邃,未加打扰。
终于,在经过近一炷香的艰难模拟后,李清河猛地睁开眼睛,指尖逼出一缕极其微弱的自身灵力,那灵力在他精准操控下,并未散发寻常修士的波动,而是呈现出一种与那清正印记极为相似的、带着淡淡悲怆意境的独特韵律!虽然微弱且短暂,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地显现在了玄镜长老面前!
“长老……弟子……弟子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李清河声音虚弱,指着那缕即将消散的灵力波动。
玄镜长老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缕灵力,脸上首次露出震惊之色!“这……这波动……竟与昨夜残留的灵力本源如此相似!虽远不及其精纯浩大,但神韵如一!你……你竟能模拟出来?!”
李清河“力竭”般瘫软下去,喘息道:“弟子……弟子也不知为何,只是全力感知那丝气息,心神与之共鸣,便……便不自觉模仿了出来……但仅此一瞬,已是极限……”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偶然性和不可复制性。
玄镜长老快步上前,扶住李清河,一股温和的灵力输入他体内,助他稳定气息。长老眼中充满了惊叹与凝重:“奇才!真是奇才!山长说得不错,你果然身负异禀!此波动,绝非寻常灵力,定是某种高深的神念烙印无疑!你能模拟其形,已是大功一件!”
他扶着李清河,沉声道:“此事至关重要!你随我即刻面见山长!”
片刻之后,守正堂偏殿内。玄镜长老将方才所见详细禀报,并展示了李清河那缕已消散但被他以秘法短暂留影的模拟波动。众长老闻言,皆是动容。
苏文轩看向李清河的眼光,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惊讶、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忌惮。
陈默眼中则闪过一丝欣慰和放松。
山长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如此看来,青铜匣内确实藏有隐秘,与甲子旧案干系极深。李清河,你此次立下大功,证实了匣子确有蹊跷,非是空穴来风。”
他顿了顿,下令道:“玄镜师弟,加派人手看守蕴灵殿,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青铜匣!文轩,继续追查影阁动向和昨夜袭击者的线索!至于李清河……”
山长目光落在李清河身上:“你暂且回去休息,恢复元气。今日之事,列为书院最高机密,不得外传!待你恢复后,或有更重要的任务交予你。”
“弟子遵命!”李清河恭敬应下,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步险棋,总算走对了!他不仅暂时洗清了嫌疑,证明了自身价值,还为后续追查“心念印记”留下了合理的伏笔。虽然引起了更高层的关注,但也赢得了更多的筹码和时间。
然而,他深知,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青铜匣的秘密,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将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而他自己,已身处漩涡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