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阶梯仿佛没有尽头,旋转着向下延伸,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凌尘背着阿星,带着紫兽,在黑暗中下坠了许久,久到几乎要忘记时间的概念。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背后传来的、阿星那微弱却稳定的呼吸,提醒着他还在现实之中。
终于,脚下一顿,那股失重感骤然消失。他们落在了一片坚实而冰冷的地面上。
四周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寂静得可怕。凌尘警惕地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行动。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运转内息,却发现此地的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反而弥漫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沉凝的威压,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咿…” 肩头的紫兽发出了不安的低鸣,它身上的紫光在这里似乎也被压制了,只能照亮周围尺许的范围,光线黯淡。
凌尘将阿星轻轻放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少女依旧昏迷着,眉心那道泪痕般的黑色星点印记,在绝对的黑暗中,似乎散发着微不可察的幽光。融合了那滴蕴含母亲最后魂念的血泪,她的气息平稳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郁与悲伤,仿佛承载了一个族群的沉重过往。
他尝试着通过共生契约感知她的状态,发现她体内的星脉在那股外力的冲击下,似乎又疏通了一丝,但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疲惫与冲击,需要时间平复。
“得先弄清楚这是哪里。”凌尘低声自语,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同时将神魂感知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远比上面的星空殿堂更加空旷、原始。空气干燥,带着一股尘土和金属混合的陈旧气味。脚下是粗糙不平的岩石地面,偶尔能踩到一些硌脚的、像是碎骨或者金属碎片的东西。
他的神识向前探索,很快触碰到了边界——是冰冷的、布满刻痕的墙壁。刻痕古老而抽象,与上面古殿的符文风格类似,却又更加粗犷,充满了力量感。
他扶着阿星,示意紫兽跟上,沿着墙壁缓缓向前摸索。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中回响,更添几分压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成为了指引方向的灯塔。凌尘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随着靠近,那光芒渐渐清晰起来。它并非来自灯火,而是源自一座…巨大的、由某种不知名的暗色金属与紫色晶石混合铸造的王座!
王座巍峨,高达数丈,通体流淌着幽暗的光泽,造型古朴而霸气,椅背高耸,两侧扶手雕刻成狰狞的兽首模样。王座就孤零零地矗立在这片巨大地下空间的中央,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此。
而那股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压,正是从这座王座上散发出来的!
更让凌尘瞳孔收缩的是,在王座的基座周围,散落着数十具残缺不全的骸骨!这些骸骨形态各异,有人类的,也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奇异种族,甚至还有一些庞大野兽的骨架。它们无一例外,都保持着朝向王座的姿势,仿佛在朝拜,又像是在…挑战失败后留下的残骸。
一些骸骨手中还握着早已锈蚀腐朽的兵器,骨骼上布满了利器劈砍或某种巨大力量冲击留下的痕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绝望的嘶吼。
这里,像是一个古老的角斗场,或者说…一个试炼之地!
“父亲信中提到的离开之路,难道要通过这座王座的考验?”凌尘心中凛然。他仔细观察着王座,在王座的椅背正中央,镶嵌着一块磨盘大小的、色泽深邃的紫色晶石。那微弱的光芒,正是从这块晶石中心散发出来的。
那晶石的气息…与外面那枚紫髓晶核同源,但却更加内敛、更加古老,仿佛是其母体或者说核心!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星髓核心”?
就在凌尘凝神观察之际,他背上的阿星,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凌尘连忙将她放下,靠坐在一旁。只见阿星眉心的黑色星点印记,此刻正与那王座上的紫色晶石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微微闪烁着。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银色的眼眸,不再像之前那般空洞,也不再充满崩溃的悲伤,而是多了一种历经创伤后的疲惫与…一丝深藏的坚韧。血泪中的记忆碎片,显然让她知晓了许多,也承受了许多。
“凌…尘…”她看向凌尘,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清晰的认知。共生契约的存在,让她对眼前这个救了她数次的人,有着本能的信任。
“你感觉怎么样?”凌尘关切地问道。
阿星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越过凌尘,落在了那座巍峨的王座之上。她的眼神复杂,有敬畏,有一丝本能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它…在呼唤我…”阿星伸手指向王座,语气带着不确定,“还有…母亲的气息…很淡…但就在那里…”
凌尘心中一动。阿星的母亲,那位星灵王族,难道也曾与这座王座有关?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
似乎是感应到了阿星体内纯净的星灵王血与那滴血泪的气息,王座之上那块巨大的紫色晶石,猛地亮了起来!
嗡——!
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紫色光柱,骤然从晶石中射出,将凌尘、阿星以及他们脚边的紫兽,一同笼罩在内!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拉扯着他们的身体,向着王座飞去!
“小心!”凌尘下意识地想将阿星护在身后,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这光柱中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反抗!
紫兽也发出了焦躁的嘶鸣,试图挣脱,却同样徒劳。
眨眼之间,两人一兽便被那光柱带到了王座前方,悬浮在半空之中。
紧接着,一个冰冷、宏大、不含任何感情的意念,直接在他们三者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检测到‘星灵王血’传承者…检测到‘紫髓伴生兽’成熟体…检测到‘共生契约者’…】
【符合‘星紫王座’初级试炼条件…】
【试炼内容:传承与抉择。】
【王血传承者,将接受星灵族部分力量与记忆传承,过程凶险,意志不坚者,灵魂湮灭。】
【伴生兽,将接受紫髓源气洗礼,觉醒远古血脉,过程痛苦,根基不稳者,爆体而亡。】
【共生契约者,作为连接与平衡之桥梁,需承受双倍能量冲击与灵魂拷问,心神失守者,契约反噬,三者皆亡。】
【试炼开始,无法中止。拒绝,即视为放弃,将被逐出此地,永无再入之机。】
【选择吧…】
冰冷的意念如同宣告命运的法旨,回荡在死寂的空间。
凌尘、阿星、紫兽,都愣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试炼,内容竟如此残酷!成功,则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与传承;失败,便是形神俱灭,甚至连累同伴!
阿星看向凌尘,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她刚刚承受了母亲血泪的冲击,记忆尚且混乱,又要立刻接受这所谓的“传承”,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撑住。
紫兽也看向凌尘,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它虽渴望力量,但也本能地感受到了那“洗礼”中蕴含的巨大风险。
所有的压力,似乎都聚焦到了凌尘这个“共生契约者”身上。他需要承受双倍的冲击,还要作为桥梁维持平衡…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凌尘看着眼前巍峨的王座,又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的阿星和眼神依赖的紫兽,脑海中闪过父亲信中的嘱托,闪过凌万山、黄蝎老人那些狰狞的嘴脸,闪过自己绝脉未完全打通、实力弱小的现状…
前有绝境,后有追兵,此地是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大的险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万载神魂带来的不仅仅是记忆,更有面对绝境时的决断力。
他伸出手,一手握住阿星冰凉的手,一手按在紫兽的头顶,通过契约传递出不容置疑的意念:
“没得选了。”
“我们一起…闯过去!”
话音落下,他主动引动了体内的星紫之力,触发了试炼的回应!
轰!!!
王座晶石光芒大盛,三道颜色各异的光流猛地射出,分别笼罩了阿星、紫兽和凌尘!
阿星被纯净的银色星辉包裹,无数星辰符文涌入她的识海!紫兽被狂暴的紫色源气淹没,发出痛苦的咆哮!而凌尘,则被一道星紫交织、充满矛盾与冲击的能量洪流瞬间吞噬,感觉身体和灵魂都要被撕成两半!
考验,正式开始!
然而,就在凌尘全力对抗那双倍的能量冲击,试图稳住心神,维持契约平衡的刹那——
他隐约感觉到,在那冰冷的试炼意念背后,王座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双…充满了戏谑与冷漠的…眼睛,正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这试炼,真的只是单纯的传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