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内,药香与霉味交织,形成一种奇异而紧张的氛围。长孙皇后在御医们精心施针用药下,加上李世民那惊世骇俗的“渡气”之术暂时缓解了最危险的窒息,气息虽仍微弱急促,但总算脱离了即刻殒命的险境,沉沉睡去,只是脸颊上那病态的潮红依旧触目惊心。
偏殿内,李世民紧盯着匆匆赶来的药王孙思邈。这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道,此刻眼中没有丝毫长途跋涉的疲惫,只有面对未知的狂热与医者的专注。他仔细检查了那些散发着怪异气味、布满青绿霉斑的物件——腐烂的柑橘、长了毛的馒头、发霉的浆糊罐。
“陛下,”孙思邈捻起一点绿霉,放在鼻尖嗅闻,又置于眼前仔细观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此‘霉浆’之性,确乎奇异!贫道行医数十载,遍尝百草,却从未深究此等‘腐物’之效。陛下所言‘青霉素’……克制‘热毒邪痈’之力,若真能成,实乃活人无数之天赐神物!”
李世民眼中燃起希望:“道长可有头绪?皇后之疾,邪毒深陷肺腑,寻常药物恐难奏效!”
孙思邈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贫道需静室!需陶瓮、净水、细麻布、竹管!还需…病兔或豚鼠数只!”
李世民毫不犹豫:“所需之物,即刻备齐!将立政殿西暖阁清出,供道长专用!宫中一切人手、物资,道长可随意调遣!朕只要结果!”他深知,这不仅是救观音婢的唯一希望,更可能开启一个医学的新纪元。
西暖阁迅速被改造成一个简陋的“实验室”。孙思邈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两个机灵的药童打下手。他将不同来源的霉斑小心刮下,分别置于盛有米汤或豆汁的陶罐中培养。数日后,某些陶罐内的液体表面开始长出更厚实、色泽更纯正的青绿色霉菌。
孙思邈取过滤后的澄清液体(他称之为“霉浆清液”),小心翼翼地注入几只因外伤感染而高热濒死的兔子体内。起初并无明显变化,甚至有两只因未知原因迅速死亡。孙思邈并不气馁,调整霉浆浓度、培养时间,并尝试用更精细的麻布多次过滤。
奇迹在第五天的一个深夜悄然发生。一只被注入新一批“霉浆清液”的感染兔子,原本滚烫的身体温度竟开始下降,溃烂的伤口渗出物也似乎减少,精神头竟恢复了些许!虽然效果远非立竿见影,但这微弱的变化,在孙思邈眼中无异于惊雷!
“成了!陛下!有微效!此物确能克制‘热毒’!”孙思邈激动地冲出暖阁,向守在外间的李世民禀报,声音都在发颤。
李世民猛地站起,眼中血丝密布却亮得惊人:“快!给皇后用!小心剂量!”
在孙思邈的谨慎操作和严密观察下,经过高度稀释和过滤的“霉浆清液”,被一点点喂入长孙皇后口中,同时辅以汤药调理。过程充满风险,李世民寸步不离,心悬在嗓子眼。长孙皇后时而高烧谵语,时而冷汗淋漓,病情反复拉锯。
然而,十数日后,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高热,竟真的开始缓缓消退!皇后咳出的浓痰中血丝渐少,喘息虽未全平,但已不再有那骇人的窒息感,苍白的面容也终于透出一丝久违的生气。
“陛下…臣妾…感觉…好些了…”长孙皇后虚弱地睁开眼,看着憔悴不堪的丈夫,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
李世民紧握她的手,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落下来。这泪水,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连日煎熬的释放,更是对未知力量被成功撬动的震撼。“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他哽咽着,反复呢喃。
长孙皇后的病情奇迹般好转,虽仍需长期静养,但性命已然无忧。消息传出,举宫欢庆,更将“药王”孙思邈奉若神明。而李世民,在巨大的欣慰之余,目光投向了西暖阁。
“孙道长!”李世民郑重地对孙思邈深施一礼,“此‘青霉素’之研,关乎国运民生!朕命你在太医署下,专设‘菌药坊’!拨专款、调人手,穷究此道!务必将其效用、制法、禁忌,一一厘清!此乃…功在千秋之事!”
孙思邈肃然还礼,苍老的脸上焕发着前所未有的神采:“贫道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穷究此天赐神物!”一个以霉菌为起点、探索微观世界的宏大命题,在贞观盛世的宫廷深处,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