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烽火连天,长安暗流涌动。杜丰以宰相之尊总揽全局,政事堂内灯火常明,一道道军令如同血脉,维系着帝国西陲的战事。然而,巨大的压力与连日的操劳,即便是杜丰这般意志如钢之人,眉宇间也难掩深深的疲惫。
这日深夜,杜丰终于得以暂离政事堂,回到崇仁坊的府邸。府内一反常态地安静,仆役们步履轻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他心中一惊,快步走向内院。
卧房内,烛光温暖。柳明澜并未安睡,而是披着外衣,靠坐在榻上,手中正翻阅着一叠“兴业社”的账目。她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是产后虚弱,又忧心边事,未能好好休养。见杜丰回来,她放下账本,展颜一笑,那笑容依旧温婉明亮,如同穿透阴霾的月光。
“郎君回来了。”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杜丰快步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眉头紧锁:“明澜,你身子未愈,怎不好生歇着?这些账目,交给下面的人便是。”语气中满是心疼与责备。
柳明澜反手握住他宽厚却有些粗糙的手掌,柔声道:“躺着也是胡思乱想,不如做些事情,心里反倒踏实。边事如何?我听闻吐蕃势大,心中实在难安。”
杜丰在她身旁坐下,将她微凉的手拢在掌心,简要说了前线情况,末了,沉声道:“局势虽紧,但尚在掌控。刘晏善守,苏瑾稳住了陇右,浑瑊和梁宰的援军不日即到。只要稳住阵脚,论钦陵劳师远征,必不能久。”
柳明澜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杜丰脸上,仿佛要将他眉宇间的每一丝疲惫都熨平。她轻声道:“郎君辛苦了。妾身知道,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前线将士用命,后方粮草军需更是重中之重。‘兴业社’在河西、陇右的渠道尚算通畅,我已传令下去,所有分号、仓库,全力配合官府调度,优先保障军需运输,并已调集一批储备的钱票和金银,随时可以支援前线,稳定边镇因战事可能波动的市面。”
杜丰心中一震,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敬佩。他忙于军国大事,竟未想到柳明澜在产后虚弱之时,仍以她自己的方式,为他,为这个国家,默默地支撑起如此重要的一环!她的“兴业社”网络,此刻已不仅是商业帝国,更是维系战争命脉的毛细血管!
“明澜……”杜丰喉头有些哽咽,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柳明澜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郎君不必如此。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在前方擎天保驾,妾身在后方,总要为你稳住根基,让你无后顾之忧。”她目光坚定,“这大唐的中兴路,妾身要陪着你,一步一步走下去,看它重现辉煌。”
就在这时,侍女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进来。柳明澜接过药碗,那浓重的苦涩气味让杜丰都微微蹙眉,她却面不改色,一口饮尽,仿佛只是饮下寻常清水。
放下药碗,她看着杜丰,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郎君,朝中的风波,妾身亦有耳闻。那些攻讦你‘专权’、‘德行有亏’的言论,不过是见你掌权,心中嫉恨罢了。你万不可因此分心,更不必为我这‘商贾出身’而有所顾虑。陛下和太子是明理的,天下人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你只需放手去做,做你该做的事,妾身和孩儿,永远在你身后。”
她的话语,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将杜丰因外界压力而略有躁动的心,稳稳地锚定。是啊,他有明澜这般贤内助,有嗷嗷待哺的孩儿,有陛下和太子的信任,更有心中那不灭的中兴之志,何惧那些宵小之徒的聒噪?
杜丰紧紧握住她的手,所有的疲惫、压力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又迅速转化为更坚定的力量。他望着妻子清亮而坚定的眼眸,那里面映照着烛光,也映照着他自己的身影。
“我明白。”杜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有你在,我无所畏惧。”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万千情意与默契,尽在不言中。窗外,长安的夜寂静而深沉,边关的烽火似乎也遥远了一些。但他们都清楚,真正的风暴尚未过去。
次日,杜丰精神焕发地重返政事堂。他并未对那些弹劾奏疏做出任何直接回应,而是以更加雷厉风行的手段处理军务,推行新政。他深知,最好的反击,不是言辞的辩驳,而是实实在在的功绩与国力提升。
他加大对吐蕃内部的情报运作,利用“察事司”和“兴业社”的双重网络,将策反、离间的手段玩得炉火纯青;他督促刘晏在河西不仅坚守,更开始组织小规模的反突击,锻炼新军,磨合战术;他协调各方,确保北庭、安西援军能顺利抵达战场。
柳明澜则在府中安心调养身体,同时通过“兴业社”的渠道,源源不断地为前线输血。她以惊人的商业手腕,稳定着后方的经济,甚至通过海外贸易,秘密购入了一批优质的波斯骏马和精铁,悄悄输往边军。
帝国的白月光,并未因身份或病弱而黯淡,她以自己独特的方式,与她的夫君并肩而立,共同照耀着这风雨飘摇的大唐江山。他们的爱情,早已超越了儿女情长,融入了家国天下的大义之中,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最温暖的力量源泉。
烽火依旧,暗涌未平。但杜丰知道,有明澜在身边,这中兴之路,他走得无比坚定。而柳明澜也相信,她的郎君,必将引领大唐,走向那她与他共同期盼的、更加辉煌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