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晨露还挂在茶尖上时,陆野已被院外的鸟雀吵醒。他推窗望去,茶园里已冒出星星点点的采茶人,竹篓在腰间晃成一片绿浪。“爸爸!我要去采茶!”暖宝穿着嫩黄小褂,举着小竹篓蹦进来,发绳上沾着露水,“奶奶说谷雨茶最鲜,能泡出星星!”
陆野笑着揉她发顶:“小宝儿手巧,准能采到最嫩的芽头。”他转身从储物间搬出竹篓,篓底垫着新鲜芭蕉叶,“这是你太姥姥传的,茶叶放里不闷味。”
叶知秋系着蓝布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刚煮的艾草蛋:“路上饿了吃。”她往暖宝篓里塞了把桂花糖,“采累了含一颗,比城里的巧克力还甜。”
院门口,王铁柱扛着竹匾等在雨棚下:“野子!我家茶园的雀舌刚冒尖,去晚了被鸟啄光!”他拍拍竹匾,“这匾是新编的,透气不沾茶末。”
李狗蛋拎着铁皮水壶跟来:“我带了山泉水,采茶要喝热的,防着凉。”他冲暖宝挤眼,“小宝儿,等会叔教你认茶青,比认星星还简单!”
入茶·初采
茶园在村后山坡,层层叠叠的茶树像绿毯铺到山脚。陆奶奶已蹲在茶垄间,竹篓里堆着雀舌般的芽头:“小宝儿来,看奶奶怎么采。”她捏起片嫩芽,“要掐尖儿,别伤了茶树,这样明年发得更多。”
暖宝学着她的样子,小手指抖得像蝴蝶:“奶奶,这芽儿太嫩,我怕掐疼它!”
“傻丫头。”陆野蹲下来,“茶树和人一样,适当修剪才长得壮。”他握住暖宝的手,“轻轻提,像拔草芽那样。”
叶知秋背着竹篓走在茶垄间:“妈,您看这芽头多匀实,今年雨水足,茶质肯定好。”她摘了片芽尖,“回去炒茶,能泡出兰花香。”
王铁柱的茶园在坡上,他挥着竹耙翻晒茶青:“我家茶树种在向阳坡,芽头更肥。”他递过个竹篓,“给暖宝装半筐,晚上炒茶用。”
李狗蛋蹲在溪边洗茶篓:“这水是山泉水,泡茶最清。”他捞起个螺蛳,“小宝儿,给你抓的,炒茶时放颗,茶更鲜!”
暖宝采着采着,忽然“呀”地叫起来。陆野跑过去,见她竹篓里躺着只青虫:“别怕,这是茶虫,专吃老叶,不咬芽头。”他用树枝挑走虫子,“你看,茶树会保护自己呢。”
“像弟弟一样勇敢!”暖宝捏着小拳头,“弟弟长大也不怕虫子!”
炒茶·守艺
傍晚收工,全家围在灶房炒茶。土灶烧得通红,铁锅里的茶叶“沙沙”作响。“炒茶要手快心细。”陆奶奶握着暖宝的手,“温度太高会焦,太低杀不出青。”她的手掌布满老茧,却灵活地在锅里翻抖,“像哄睡孩子,轻了重不得。”
叶知秋另起一锅:“我炒另一锅,给暖宝练手。”她递过木铲,“小宝儿,跟着妈妈的节奏,推、抖、压。”
暖宝踮脚够锅沿,木铲在她手里像根小木棍:“妈妈,茶叶在跳舞!”她跟着叶知秋的动作,茶叶渐渐蜷成条索,“我成功了!我会炒茶了!”
“小宝儿真棒!”王铁柱端着茶点进来,“尝尝我娘做的茶饼,配新茶最香。”他掰了块递给暖宝,“甜丝丝的,像蜂蜜。”
李狗蛋拎来酒坛:“谷雨要喝谷雨酒,我爹泡的,用了枸杞和陈皮。”他给每人斟了小杯,“敬茶神,敬咱们的手艺。”
陆野抿了口茶,鲜爽中带着兰花香:“这茶,比去年的更醇。”他望着暖宝沾着茶末的小脸,“等麦芒长大,带他来炒茶,告诉他这是太奶奶的手艺。”
祭仓·承文
夜里,陆家祠堂点起香烛。供桌上摆着新茶、米糕、猪头肉,还有一卷《仓颉书》拓本。“祭仓颉,要诚心。”陆奶奶领着全家叩拜,“仓颉造字,教我们记事传情,咱们不能忘本。”
“仓颉爷爷是谁?”暖宝拽着陆野的衣角,“他会写我的名字吗?”
“会呀。”陆野蹲下来,“他造的字,能写‘暖宝’‘麦芒’,能写咱们的家。”
叶知秋捧着《仓颉书》拓本:“这是太爷爷传下来的,上面有最早的‘茶’字。”她指着拓本,“你看,像不像茶树的形状?”
暖宝凑过去看:“像!像小树苗!”
“是呀。”陆奶奶摸摸她的头,“字是根,茶是魂,咱们陆家的根,就扎在这茶园里。”
茶宴·团圆
清晨,陆野煮了壶新茶。白瓷杯里,茶叶舒展如雀舌,汤色清亮似琥珀。“尝尝!”他递给暖宝一杯,“这是你和奶奶、妈妈一起炒的茶。”
暖宝抿了口,眼睛亮得像星星:“鲜!像春天的风!”她捧着杯子,“给弟弟留半杯,他喝了会说话!”
“小馋猫。”陆野擦她嘴角的茶渍,“麦芒现在喝母乳,等你学会了泡茶,给弟弟泡第一杯。”
叶知秋整理着茶篓:“明天要去茶市卖茶,今年收成好,能换些新农具。”
“好。”陆野望着窗外的茶园,“从采茶到炒茶,从祭仓到卖茶,每一步都是传承。这茶里,泡着咱们的根,咱们的家。”
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谷雨的茶,泡开春的鲜。
茶芽凝着晨露,炒锅烙着传承,
弟弟的茶梦,姐姐的小竹篓,
奶奶的老手艺,
都在说:
雨生百谷,
有茶可品,
便是最好的滋味,
最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