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刘家那方清静的小院,张潇一并未急着直奔侯家粮行,而是停下脚步,看向身后亦步亦趋、神情恭谨的刘茂。
“刘茂。”她声音平静。
“我有一物,价值颇高,欲寻一地换取金银。此地需稳妥识货且出得起价。广元县城内,何处最宜?”
刘茂闻言,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是仙人第一次交托事务!
他略一思索,便答道:“回仙人的话,若论稳妥又能出得起大价钱,当属王记质库。这质库虽挂着王家的招牌,实则是背靠吴家这棵大树。”
“王家是吴家在广元城的钱袋子,专司为吴家搜罗奇珍异宝、古玩字画,送往京城或打点各路关节。”
“他们掌柜的眼力毒,胆子也大,只要东西够好,现银黄金都能立刻拿出来,也极少敢做那黑吃黑的勾当,毕竟打的是吴家的脸面。”
他言语清晰,点明了其中的关窍。
“王记质库?带路。”张潇一微微颔首。
质库,是典当高端物品典当铺的另称。
“另外,在外称呼我‘公子’即可。”她看了刘茂一眼。
“是!公子!”刘茂心头一颤,连忙应下,熟稔地在街巷中穿行。
趁此间隙,张潇一意识沉入系统仓库。她目光掠过一堆杂七杂八的木材,最终锁定了之前的紫檀木片,制造了一个素面紫檀木盒。
将那颗夜光珍珠,轻轻放入盒中垫好的凹槽内,合上盖子。
“拿着。”张潇一叫住前头引路的少年,将那方散发幽然檀香的木盒递了过去。
“此物由你与他们掌柜谈价。不必言明来源,只说是家中旧藏,急需用度,探探对方口风。最终是否出手,由我定夺。记住,多看,多听,少说。”
她来到这时代时间太短,不了解行情,也
清除当物的情况,有个本地人替自己出手是最好的选择。
就当对刘茂应变能力和口才的一次小小考验。
刘茂双手微颤地接过沉甸甸木盒,只觉得重逾千斤!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眼神变得沉稳起来:“公子放心,小子定当尽力。”
王记质库位于县城东市最繁华的地段,门脸气派,黑底金字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门口站着两个青衣小帽的伙计,眼神精明地打量着来往行人。
刘茂虽穿着寒酸,但此刻捧着那贵气内敛的紫檀木盒,又落后半步跟着气度不凡、衣着光鲜的张潇一,倒也没被伙计轻视。
一人上前询问,得知是来谈“货”的,便客气地将二人引进了内堂雅间。
雅间布置清雅,燃着上好的檀香。
留着山羊胡,眼神锐利的老掌柜早已等候在此,目光在张潇一身上停留片刻,便落在了刘茂手中的盒子上。
“二位贵客,老朽姓钱,忝为本号掌柜。不知有何宝物,可容老朽一观?”钱掌柜笑容可掬。
刘茂上前一步,将紫檀木盒轻轻放在桌上,动作沉稳,语气不卑不亢。
“钱掌柜有礼。小子奉我家公子之命,带来一件家传之物。因家中急需用度,特来贵号,请掌柜掌掌眼,估个价。”
他语气平和,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和圆滑。
瞧见盒子,掌柜老眼精光一闪。
好木料!素面朝天却贵气内蕴,这绝对是上好的老紫檀,能用这等木料做盒,里面装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拿起一个放大镜,先细细审视木盒本身。手指摩挲过盒面,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和沉甸甸的份量,心中已有定论,这才轻轻打开盒盖。
柔和如月华的光晕自盒中流淌而出,映亮了钱掌柜惊愕的脸。
龙眼大小的珍珠静静躺在深色丝织品上,通体浑圆无瑕,色泽温润,更奇异的是,在这光线尚可的室内,竟能清晰看到其散发的实质光晕!
“嘶——!”钱掌柜猛地站起身,甚至顾不上仪态,俯身凑近细看,手指颤抖着却不敢触碰。
他拿出一个精巧的戥子,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珍珠,拿着放大镜对着珍珠仔细端详,甚至让伙计关上窗门,在昏暗光线下观察那自发光的奇异景象。
越是查看,钱掌柜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浓,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珍珠,无论是大小、圆度、光泽,还是散发的光晕都堪称绝世奇珍,足以作为贡品呈送御前!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坐回椅子,端起茶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嗯……此珠确非凡品。珠体浑圆,光泽上佳,难得一见。只是这夜光之效,虽奇,却也易惹人猜疑……不知贵公子,欲作价几何?”
钱掌柜狡猾地将皮球踢回,同时暗示夜光可能带来麻烦,试图压价。
刘茂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恭敬:“掌柜说笑了。此珠乃家传,来历清白,夜华天成,岂会惹疑?至于作价……小子见识浅薄,不敢妄言。”
“此珠价值几何,钱掌柜这等行家心中自有明镜。我家公子只求一个公道价,好解燃眉之急。王家若有诚心,必不会让明珠蒙尘,更不会让急需用度之人寒心。”
他这番话,既捧了对方是行家,又暗示了公道和急售,软中带硬,将压力巧妙地推了回去。
钱掌柜捻着山羊胡,沉吟不语。他的目光在刘茂那张沉稳的少年面孔和张潇一始终平静无波的淡漠神情之间逡巡。
这少年谈吐不俗,应对得体,绝非寻常小厮。后面那位公子,虽年幼却气度深沉,衣着打扮也不是一般权贵穿的起。
对方显然懂行,不好糊弄。
这珠子,吴家老太爷即将大寿,若能将此等奇珍献上,他在吴家的地位……
钱掌柜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更真诚的笑容,“贵客爽快,老朽也不绕弯子。此珠乃老朽平生仅见的奇珍!若论市价……实在难以估量。”
“然贵客急需,老朽也愿结个善缘。这样,黄金五百两!不知贵公子意下如何?”
他报出一个在他权限内能开出的顶格价格,肉疼之余也带着一丝试探。
五百两黄金!刘茂心中巨震,这数字远超他想象。
但他面上却竭力保持着镇定,想起恩人“多看多听少说”的吩咐,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还价,只是微微蹙眉,露出一个“似乎略低于预期”的沉吟表情。
掌柜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反而更笃定了几分,主动加码:“小哥若觉得此价尚有不足……六百两!这是敝号能出的最高价了。实不相瞒,此等珍宝,若非敝号背靠吴家,等闲也不敢接,更出不起这个价!”
刘茂强忍着激动,看向张潇一,眼神请示。
张潇一端起伙计奉上几乎未动的清茶,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吐出一个字:“可。”
钱掌柜如蒙大赦,又惊又喜,生怕对方反悔,立刻高声吩咐:“快!取上等黄金六百两,用锦盒装好!取银票来!请贵客验看!”
交易完成,钱掌柜亲自将二人恭送出大门,态度比来时恭敬了何止十倍。
走出王记质库,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张潇一瞥了一眼身边努力维持平静但眼中兴奋难掩的刘茂,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这小子,倒也是可以培养。
“走吧,去侯氏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