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校场灯火通明,旌旗飒飒作响。
其中央,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巍然矗立。
台上,巨大的红旗迎风招展,这是军牙旗,也是道场新制的军旗。
旗面是深沉的正红,如同鲜血浸染,旗帜居中是以金线作绣,绘制的太阳神鸟纹,四只展翼的金乌环绕着十二芒刺的太阳,太阳中心更镶嵌一颗醒目的赤色五角星,此旗象征着光明、力量与崭新的秩序。
军牙旗四周,环列代表各方位的将旗,旗下设有香案,供奉着历代被尊奉的战神、军神牌位。
五只雄健的公鸡被缚于案前,另有五个内盛酒酿的粗陶碗一字排开,静候献祭的时刻。
熊熊燃烧的篝火环绕高台,还有一个堆就在高台中央,橘红色的火焰将周围将士们刚毅的面容映照得棱角分明,每一双眼睛里都跃动灼热的光。
数以千计的将士,依照云隼、骁骑、重甲等不同军种,列成一个个森严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的高台。
“咚——嗡——!”
骤然间,锣鼓喧天,声震四野!
“咚——咚咚——!”
数名身着五彩羽衣,面覆古老傩面的祭司,手挥缀满铜铃的法器,踏着豪迈诡异的步伐,率先跃上高台,围绕篝火跳起了驱邪纳吉的傩舞。
更多面带狰狞傩面的舞者加入其中,围着高台奔腾跳跃,宽大的袖袍与羽衣在火光中翻飞,带起阵阵风声。
跺地、旋转、挥臂,每一个动作都充斥原始的张力与神秘的韵律,他们身影在火光中拉长、扭曲,像是古老的壁画重新活了过来。
号角苍凉,鼓点如雷,铜铃清脆,伴随着咿呀难懂的祷词,交织成一片宏大庄严的声浪,撼动每一个人的心神。
随着祷词的音调愈发高亢,一声穿云裂石的唢呐声猛地撕裂夜空,将仪式推向第一个高潮!
就在此时,两道身影裹挟着风雷之势卷入舞阵之中。
金风彪昂首长啸,声若雷霆,玄水飞蛇蜿蜒腾挪,搅动气流。
它们一者象征西方白虎,主杀伐征战;一者象征腾蛇,能穿云驾雾,皆是军神、战神的化身。
此刻加入傩舞,正是代表着神明对此次祭祀的回应与眷顾!
只见虎跃蛇盘,矫健的身影与五色祭司的舞蹈完美交融,在熊熊烈焰前勾勒出一幅力与美、神圣与野性交织的磅礴画卷。
鼓点越来越密,铃声越来越急,祭司与神兽的舞姿也愈发狂放酣畅,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牵引至巅峰。
篝火仿佛也感应到这澎湃的力量,“轰”地一声爆响,火势陡然大盛,光芒炽烈,灼人眼目。
“哑——!”
成群的黑影掠过火光,洒下点点流金,乌火鸦群加入了这宏大的祭舞中,它们盘旋飞舞,发出富有节奏的啼鸣,配合着铜锣鼓声,为这场盛典奏响了天籁战歌。
“噗——轰!”
篝火再次爆出一团耀眼的火光,几乎将半个校场映照得如同白昼!
就在这最炽烈的时刻,音乐声骤然达到顶峰,随即倏然一滞。
只见祭台一侧,主将白佑洺手捧祝文,身着武弁服,头戴赤帻,腰佩长刀,神色肃穆,一步步踏着台阶登上高台。她身后,四名同样装束的副将按刀紧随。
站定在香案前,白佑洺净手后,率先拈起三炷线香,就着篝火点燃,双手持香,高举过头顶,向着军牙旗与诸神位深深三揖,随后将香稳稳插入炉中。
身后的副将亦同步完成上香礼仪。
低沉雄浑的背景乐声再次缓缓响起,如同千军万马在远处蓄势待发。
白佑洺展开祝文,沙哑的声音通过扩音石传遍校场。
“维此良辰,谨以清酌庶馐,敢昭告于皇天后土,四方神只,兵主蚩尤、武成王姜尚、汉寿亭侯、关圣帝君、岳鄂王等诸天军神战神之前:
世道崩摧,邪祟横行,生灵倒悬,苍生泣血。我太一道场,承神尊之旨,秉救世之念,持干戈以卫正道,挥旌旗而清祆氛!
今我护道儿郎,受命出征,非为私利,非逞凶顽,乃为解民倒悬,涤荡寰宇!
伏惟神鉴此心,佑我忠勇,锋镝所向,邪魔辟易!旌旗所指,山河廓清!
愿以我血荐轩辕,敢叫日月换新天!
此誓,天地共鉴,神人同督!”
她的声音十分坚定,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力量与决心,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张潇一一身军装在队伍前方端坐,眉头微锁,怎么感觉祝词不对,她记得分明不是这个祝词。
那祝词开头明明应该是“赫赫军牙,昭昭旌旗。惟神鉴临,佑我王师。”
随着祝文接近尾声,锣鼓声渐渐低沉下去,直至微不可闻。
校场上万籁俱寂,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下一刻,白佑洺“铮”地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手起刀落,利落地宰杀了案前第一只雄鸡!
滚烫的鸡血喷射而出,精准地洒入酒碗之中,将清澈的酒液染得猩红。
白佑洺端起一碗血酒,神情庄重,将其缓缓泼洒在军牙旗与祭器之上,高声道:“以血为誓,旗开得胜!”
紧接着,她身后的四名副将也同时行动,各自宰杀雄鸡,将热血泼洒在对应的方位旗上。
“以血为誓,旗开得胜!”x4
完成献祭后,白佑洺与四名副将齐齐后退一步,右手握拳,重重捶击在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行了一个最标准的道场军礼!
礼毕,白佑洺将手中的祝文投入篝火中,火焰贪婪地将其吞噬,化作一缕青烟,直上霄汉。
至此,音乐声歇,傩舞亦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
白佑洺霍然转身,面向台下万千将士,举起手中的长刀,挥向天空:
“道场万胜!!”
这一声,如同落入滚油的火星。
下一刻,山呼海啸的回应冲天而起,万千喉咙里迸发出的怒吼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声浪,震得星辰摇曳,旗帜翻卷,连那耀眼的篝火都为之黯然一淡。
“万胜!!”
“万胜!!”
“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