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拘谨地在沙发边缘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
陈父推了推眼镜,开口问道:“小许在红星厂工作?”
“是,是,在钳工车间。”许大茂赶紧回答。
“钳工……几级了?”陈父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刚……刚考过四级。”许大茂声音有点虚。他知道,在省城文化人眼里,四级钳工实在算不上什么。
“哦。”陈父点点头,没再说话,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看起来。
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陈静赶紧给许大茂倒了杯水,岔开话题:“大茂,你上次信里说参加技术比武,结果怎么样?”
提到这个,许大茂来了点精神:“拿了小组第二!主要是……主要是平时何工……就是何雨柱师傅,带我们练得多。”
陈母笑着接话:“何雨柱同志啊,听静儿提过,是你们厂里的技术骨干,人也很不错。”
“是是是!柱子……何工对我可好了!工作上生活上都特别照顾!”许大茂连忙点头。
陈父从报纸上方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午饭准备好了,四菜一汤,很家常,但看得出是精心准备的。
吃饭时,许大茂牢记“少说话”的教诲,埋头苦干,筷子只夹自己眼前的菜,嚼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陈母不时给他夹菜:“小许,别客气,多吃点。”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自己来。”许大茂受宠若惊。
陈父吃饭很安静,偶尔问一句厂里的生产情况,或者当前的政治形势。许大茂都绞尽脑汁,用最朴实的语言回答,不敢有半点夸大或虚言。
一顿饭下来,许大茂感觉比在车间抡一天大锤还累,后背的汗湿了又干。
饭后,陈静帮着母亲收拾碗筷。许大茂和陈父移步到客厅继续喝茶。
沉默了一会儿,陈父放下茶杯,看着许大茂,语气缓和了一些:“小许,你和静儿的事,她跟我们说了不少。”
许大茂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坐得更直了。
“我们做父母的,没什么别的要求,”陈父缓缓说道,“就希望静儿以后能过得安稳、幸福。你是个工人,踏实肯干是好事。但两个人在一起,光有踏实还不够,得有共同语言,能互相理解,互相扶持。”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许大茂:“静儿喜欢看书,喜欢安静。你的工作环境,你的性格,和她差异不小。这些,你想过怎么磨合吗?”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也是许大茂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诚恳地回答:“叔叔,您说得对。我和陈静……确实不一样。我嘴笨,也没啥文化,刚开始连信都写不好。”
他抬起头,眼神坦率:“但我是真心喜欢陈静,想对她好。她喜欢看书,我就学着看,虽然看得慢,但我在努力。她工作上的事我不太懂,但我愿意听她说,帮她分担。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但我会继续学,继续改。我不敢说一定能达到多高的水平,但我保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理解她,支持她,让她……让她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委屈。”
这番话,他说的有些磕巴,但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虚假。
陈父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沙发扶手,看不出喜怒。
这时,陈静和母亲从厨房出来。陈静坐到许大茂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陈母笑着打圆场:“老陈,你看小许多实在。两个人在一起,关键是心诚。静儿觉得好,我们就支持。”
陈父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一脸紧张却目光坚定的许大茂,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
“年轻人,有这份心就好。”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路还长,慢慢处吧。”
没有明确的认可,但也没有反对。这已经是许大茂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
他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强忍着,只是重重地点头:“谢谢叔叔!谢谢阿姨!我一定好好处!”
回去的路上,许大茂坐在班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灌满了蜜糖。他反复回味着陈父最后那句话,越想越觉得有希望。
一下车,他就飞奔到何雨柱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何雨柱和林婉。
“柱子!林工!陈静她爸……她爸说‘慢慢处’!这是不是……算是同意了?”许大茂兴奋得语无伦次。
何雨柱和林婉对视一眼,都笑了。
“行啊,大茂!首战告捷!”何雨柱捶了他一拳,“‘慢慢处’就是给你机会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
“表现!我一定好好表现!”许大茂咧着嘴傻笑,“我回去就给陈静写信!告诉她我有多高兴!”
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气息,吹拂着红星厂区。许大茂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脚步轻快,觉得天上的星星都比平时亮了许多。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要面对的困难和考验还有很多。但至少,他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得到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而他,许大茂,一定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用他的真心和努力,去赢得属于他的幸福。
秋老虎的余威尚未散尽,红星厂区里的梧桐叶已开始泛黄,风一吹,便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许大茂的心情,却像这初秋的天气,一半是收获的踏实,一半是隐隐的焦躁。
收获的是,他和陈静的关系,在经历了省城拜访的“大考”后,算是正式过了明路。
陈静父母那句“慢慢处吧”,虽然含蓄,但,对他而言,已是莫大的认可和鼓励。
他现在给陈静写信,腰杆都挺直了不少,信里除了日常的关心和厂里的趣事,也开始更多地分享自己学习技术、准备考级的心得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