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检测到滚转加剧，再次发出修正指令……”
何雨柱在黑板上画出一个闭合的循环。
“一个正反馈形成了，雪崩一样，直到飞行员强行中断或者超过结构极限。”
他放下粉笔，看着目瞪口呆的秦志远。
“所以，你们在地面模拟找不到问题，因为地面模拟无法完全复现气动弹性的细微影响和高空真实气流环境。”
“理论计算也难捕捉，因为这几个因素耦合的时机非常微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秦志远张着嘴，脸上的雨水忘了擦。
他盯着黑板上的那个循环图，眼睛越睁越大。
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弹性模态！延迟！我们……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个组合！”
他猛地转身抓住何雨柱的胳膊，手还在抖。
“何工！何工！就是这个！一定是这个！”
狂喜只持续了几秒，他的表情又垮了下来。
“可是……就算找到了根源，怎么解决？”
“延迟是系统固有的，不可能降到零。弹性变形也无法完全消除……”
何雨柱走到桌边，拿起那叠草稿纸和铅笔。
他坐下，示意秦志远也坐。
“不能消除，就抵消它。”
他在纸上快速画着。
“在飞控律里，增加一个前馈补偿通道。”
“基于实时空速和高度，预测可能诱发敏感弹性模态的条件。”
“提前计算出一个微小的反向操纵量，叠加到主指令上。”
“这个反向指令，不是为了操纵飞机，而是为了抵消掉那个即将由延迟和变形耦合产生的错误操纵效果。”
“相当于，在系统即将犯错之前，提前给它一个纠正的力，让它自己和自己打一架，正好抵消。”
何雨柱的铅笔在纸上飞快地移动，写下一个个公式，画出方块图。
秦志远紧紧盯着，呼吸急促。
“这……这需要极其精确的建模！
那个补偿量的计算，时机和大小必须恰到好处，否则反而会加剧震荡！”
何雨头也不抬。
“嗯。所以关键在这里——”
他在一个公式上画了个圈。
“这个传递函数的参数辨识，必须用飞行实测数据来反演。你们之前几次故障的数据记录，虽然危险，但恰恰是宝藏。”
秦志远猛地站起来，在原地踱步，双手用力比划着。
“对！对！我们有数据！那些危险的数据……原来能这么用！”
他突然停下，看向何雨柱纸上那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的推导。
“何工，您……您这思路……太绝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我们只知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调整这里调整那里，从来没想过……可以引入一个负作用力来提前抵消！”
何雨柱放下铅笔。
“只是提供一个思路。具体实现，还需要大量的计算和仿真验证。”
“补偿通道的增益设置是关键，太小没效果，太大会引发新的问题。”
他看向窗外，雨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连绵不绝。
“你们所里的计算资源应该比我们厂里强。”
秦志远一把抓起那些草稿纸，像是抓着无价之宝。
“有思路就行！有方向就行！最怕的就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他激动得声音发颤。
“何工，您……您帮我们大忙了！不！您是救了整个项目！”
何雨柱摆摆手，拿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别这么说，都是工作。碰巧我以前琢磨过类似的问题。”
秦志远看着何雨柱，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敬佩，还有一丝惭愧。
“我来之前，心里其实……也没底，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没想到您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把那些草稿纸折好，小心地放进内兜，外面又用油布包了一层，生怕被雨水打湿。
“何工，我得立刻赶回去！所里还在熬夜等着！”
他再次紧紧握住何雨柱的手，这次充满了力量。
“谢谢！真的谢谢！”
何雨柱送他到机库门口。
雨小了些，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秦志远跳上吉普车，发动引擎。
他从车窗探出头，大声喊道：“何工！等成功了，我向上面给您请功！”
何雨柱只是笑了笑，挥挥手。
吉普车碾过积水，颠簸着冲进雨幕，尾灯很快消失在一片朦胧之中。
何雨柱站在门口，看着车灯消失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
空气中的雨腥味和泥土气息混合着。
他转身回到安静的机库里，走到那架新型战机旁边。
抬头看着它流畅的线条和复杂的结构。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蒙皮。
问题永远都在，一个解决了，下一个又会冒出来。
这就是工程的世界，没有一劳永逸，只有不断的接近完美。
他走回桌边，拿起铅笔，下意识地在纸上开始勾画另一个之前思考了一半的小问题。
收音机里的京戏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和窗外渐渐沥沥的雨声。
……
一周后的下午，阳光明媚，和那天的暴雨恍若两个世界。
何雨柱正在车间里和几个工人讨论着一个零件的加工工艺。
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
一辆小轿车停下，秦志远几乎是跳下车，脸上洋溢着完全不同的光彩。
他手里抱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东西。
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稍长、气质沉稳的领导。
车间里的工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秦志远一眼找到何雨柱，大步流星走过来，激动得脸发红。
“何工！何工！成功了！问题解决了！”
他声音洪亮，引得所有人都侧目。
“按照您的思路，我们加了补偿通道，仿真完美！昨天试飞了三次，那个死亡滚转现象彻底消失了！飞得稳稳的！”
他激动地想要拍何雨柱的肩膀，又意识到手上抱着东西，不好意思地笑笑。
何雨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解决了就好。”
那位领导激动地走上前，主动向何雨柱伸出手。
“何雨柱同志，你好。我是六零七所的所长，刘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