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衡语气转而缓和,说道:“陈留刘氏勾结邯郸贼匪、袭杀钜鹿车队一事,当日我便修书呈报司马太守。太守极为重视,已行文至赵国与陈留二郡,此时两郡应已着手处置。”
张梁一听司马太守,心里对复姓有些敏感,不由顺口问道:“审明府,敢问司马太守名讳?”
“当今魏郡太守,正是河内温县司马防,字建公。”
张梁闻言,心头一震--卧槽!司马防,这可是个纽币人物,他有八个好儿子,并称司马八达,其中就有日后熬死诸葛丞相,诈病赚曹爽的老贼司马仲达。司马防还曾举荐过曹操任洛阳北部尉,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此人无疑是一条超级大腿,若是能和他搭上线,就光逮着他一个人薅羊毛,至少都能薅出十几个大牛来。
张梁按下激动的心情,从容应道:“原来是司马公。在下曾听长辈多次提及,说司马公为人刚正、仪态威严,素有清望。我也是神往已久,只可惜缘悭一面,始终未能得见。”
审衡会意,投桃报李道:“待此番平定邯郸贼匪、擒获贼首,审某定当为公子引荐。”
张梁趁势进一步打听:“多谢明府成全。只是司马公既为名门贤守,在下可不敢失礼,不知他平日有何偏好,或有哪些忌讳?还请明府指点一二,以免无意冒犯得罪。”
审衡略作思索,答道:“司马公雅好经史,尤重《左传》与《汉书》,常与僚属论说古今兴替。若言及政事,须秉实而言,最不喜虚言浮辞。他素来讲究仪表端庄,不喜人衣冠不整、言行轻佻。此外,他极重孝道,若提及亲族家事,当慎言谨行。”
张梁郑重颔首:“多谢明府提点,梁必谨记于心。”
来到城中邸店下榻,张梁心中已经打起了小算盘。得知司马防的偏好后,他从系统中兑换了《左传》与《汉书》的隶书精校本,打算等平定了张固的盗匪后,便以这两部书为礼,先行拜会司马防,留个印象。
张梁还是比较害怕和这个时代的文化人接触,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自己很难跟得上节奏,生怕一句话没说对得罪了人。和裴元绍典韦交流起来,就毫无思想压力。
张梁躺在床上反复思量,推敲着日后若见到司马防,该如何引经据典、借古论今,既显得自然,又能投合其兴趣。《左传》与《汉书》看来非认真细读不可,否则对方若引出什么深僻典故,自己却听不懂、接不住,反倒尴尬。
直到深夜,想得自己头疼不已,他才吹熄烛火,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众人赶至校场,与张合及曲梁骑兵会合,整军出发,直向邯郸驰去。
刚出发没多久,随行的审配在行军途中注意到,曲阳义从的马具与曲梁县兵大不相同——不仅有双马镫悬垂在马腹两侧,马鞍也更为高耸贴身,马蹄踏地之声清脆铿然,不似曲梁县兵坐下战马那般沉闷。
张梁微笑解释道,“此乃双边马镫与高桥鞍相配合,可使骑手控马更稳、即使在疾驰时放开手,也不易坠鞍,更便与纵马骑战。马蹄上所镶之马具名为‘马蹄铁’,以铜铁打制,可保护马蹄减少磨损,即便是长远奔袭,也不易折蹄跛行。”
审配闻言称奇不已,暗叹张梁不仅精通文事,更善工械之巧。
张梁索性请曲梁骑兵暂停行进,让裴元绍带人为所有县兵战马加装马蹄铁。
钉蹄铁花了半个时辰,修整之后的骑兵前进速度极快,当天午后便抵达了邯郸城外大营。
营地里,屯驻在此的关羽、典韦等人出迎,张梁随即给牵招、审配一一引荐。众人相见,言谈甚欢。
此时天色尚早,日头仍高,曲梁县尉张登与邯郸县尉赵咨,见张梁部众军容严整、士气高昂,便提议比试助兴,顿时群情激昂。张梁也有意验一验邯郸与曲梁两县县兵的成色,于是同意了三场较量:首轮骑射,次轮马战斗将,末轮战阵对决。
骑射比试,张梁一方大显身手:赵云连珠三箭皆中靶心,牵招仰射飞鸟,关羽更是一箭双雕,引得满场喝彩。
张登与赵咨虽然已是尽力施为,但成绩却是逊色不少,差强人意。
张梁见二人面露惭色,便暗中示意自己人放水,免得两名县尉面上不好看。
随后几轮,赵雷与典韦几人或故意射歪,或是脱靶而出,张登、赵咨虽不能拔得头筹,却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勉强保全了颜面。
马战交锋,更是精彩迭起:典韦与关羽纵马对决,枪来刀往,令人目不暇接;牵招对上张合,也是打得难舍难分。然而到了与两名县尉对阵之时,张梁部将不是力有不逮,就是对战经验不足,被张登奋力挑落头盔,又被赵咨亦险胜一招,击飞了手中兵器。
围观将士欢呼不绝,二人打得开心,还挽回了不少威严。
第三轮战阵对抗,双方各出十人,模拟战场小队对决。
张梁命裴元绍与夏侯兰各率九名军士出战,赵咨与张登则亲自挑选九名县中老卒组成一队。
四队于场中两两相对而立,战鼓擂响,顿时杀声四起。
裴元绍和夏侯兰两部虽勇,却少经战阵配合,冲锋时略嫌急促,指挥间亦见生疏,军阵首尾失和;反观两队县兵,在赵咨、张登指挥下进退有度,如臂使指。
赵咨立于阵中,不断发令变阵,时而以枪盾结阵固守,时而分出两翼迂回夹击。张登更率三名精锐直突对方核心,口中呼喝如雷,竟一时搅乱了裴元绍的阵脚。
虽然只是模拟作战,但木质兵器上涂灰代血,打得激烈非常。
最终,赵咨看准时机,全军压上,以一轮奋不顾身的冲锋,“伤亡”三人为代价,终于将裴元绍的战阵全部“击杀”,惊险取胜。另一边的张登也顺利击溃夏侯兰部。
四周县兵欢呼雷动,赵咨与张登相视一笑,暗松一口气——战阵军团作战,还是得看自己正规军的。
张梁在场边看得不住点头,若是换成典韦与关羽指挥,结局或未可知,但正是正规行伍与义从乡勇的差距——个人武勇在严整的战阵面前,终究还是渺小。
今日比试,县兵两胜一负,赵咨与张登嘴上不说,面色却是藏不住的欣欣然,开始整顿队伍,准备明天发兵滏口陉剿匪。
傍晚时分,营地中篝火熊熊,烤羊肉的香气四溢。
众人正在分食谈笑间,邯郸县尉赵咨提起正事:“诸位想必清楚,此番是为清剿滏口陉贼寇而来。”
“贼首赵固,麾下约有四五百人,仗着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屡屡下山劫掠商旅、为害乡里。”
“以往我县也曾数次发兵进剿,皆因地势复杂、贼人狡诈,见势不妙就遁入山林,以致至今未能彻底荡平。”
曲梁县尉张登道,“赵兄可有进剿之策?”
赵咨答道,“此次贼寇在曲梁已经折损百余人,如今我联军千五百人,已是数倍于敌。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我意以正兵佯攻吸引贼众,再遣奇兵突袭,分而击之,当可一举平定。”
张登却摇头道:“赵兄,如今我等对滏口陉中山势地形、贼寨布置一无所知。若是白日强攻,贼人必会再次窜入深山。我军人数虽众,却又耗不起长期山林围剿。”
见他们俩还在为难,张梁说道:“不如由某率精干人员,趁着夜色潜入山中,探得贼寇虚实、摸清进山路径。待天明大军进攻时,里应外合,可收全功。二位看如何?”
赵咨与张登对视一眼,面露犹豫。赵咨道:“贼寨凶险,夜探非同小可。军中士卒多有雀盲之症,入夜难视,恐难胜任。”
张登也道:“张公子勇气可嘉,然义兵非朝廷编制,若有折损,县中实在难以抚恤……”
张梁起身拱手,慨然道:“二位不必多虑。某部下义从三餐饱足、肉食不缺,并无雀盲之患。某自有分寸,若得贼情,必助大军克敌。所有战损,由某一力承担。”
赵咨与张登二人见张梁去意已决,终于还是点头应允,再三叮嘱他务必小心。
张梁应了下来,匆匆吃完晚饭,召集曲阳所属的两百余人。
军队集结时,训话之前,他来到裴元绍身旁,笑道:“老裴,今日表现不错!”
裴元绍一脸茫然:“……三郎你说什么?”
“我说你骑射之时,三箭仅中其一,演得逼真,保全了县尉颜面。”
裴元绍一脸认真,“三郎,我没演!”
张梁挑眉:“嗯?!”
裴元绍赶忙解释,“真没演,我是真没射中……”
张梁摇头笑道:“那你完了,老裴。回了曲阳,每日加练一百箭,不到九成命中,不准休息。”
裴元绍顿时哀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