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隘的清晨,是在清理战场的号子声和铁器碰撞声中到来的。
赵昆踩着被血浸透、又被寒风冻硬的泥土,巡视着隘口内外。士兵们三人一组,两人抬担架,一人持弩警戒,沉默地将阵亡同袍的遗体从残破的工事下、焦黑的土地上寻出来,小心摆放整齐。另一些士兵则在收集散落的箭矢,将还能用的重新归拢,折断的则堆放到一旁。缴获的罗刹铠甲和兵器被分门别类,那些造型奇特的“地狱火”雷被单独放置在远离营区的一处空地上,由一队神色警惕的士兵看守。
“将军,”副将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刚刚统计完毕的册子,“能用的箭矢回收了四成,罗刹的铁甲破损严重,但融了能打造不少箭头。那些火雷……没人敢碰,暂时封存了。”
赵昆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被白布覆盖的阵亡将士。“找几个手艺好的老工匠,带上厚手套,拆一个火雷看看。小心点,别把自己搭进去。”他顿了顿,“告诉弟兄们,阵亡者的遗物,仔细收好,登记造册,将来要送还他们家人。”
“是。”副将记下,又道,“斥候回报,瓦西里残部退到了百里外的野狼谷,似乎在重新集结,但没有继续后撤的迹象。”
“他在等。”赵昆走到一处被炸塌的隘墙边,抓起一把混合着碎石和黑血的泥土,在指间捻了捻,“等援军,或者等我们放松警惕。”他丢掉泥土,拍了拍手,“我们不能等。”
他指向隘口外侧那片开阔地:“这里,还有这里,加挖三道陷马坑,要深,底下埋尖木。隘墙破损的地方,用夯土和石块给我连夜垒起来,要比之前更厚!所有弩机重新校准射界,尤其是两侧高地,覆盖范围要重叠,不能留死角!”
副将面露难色:“将军,弟兄们刚打完硬仗,体力消耗很大,是不是……”
“没时间休息。”赵昆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罗刹人不会给我们时间。告诉所有校尉,工事修复,按营轮流,歇人不歇工。伙食加倍,肉食管够。但工事,必须在五天内完成初步加固!”
他转身,看向那些正在默默清理战场、脸上带着疲惫和悲伤的士兵,提高了声音,确保周围的人都听得见:“都给我听清楚了!这一仗,我们赢了,赢得漂亮!但我们流的血,不能白流!这风蚀隘,是我们用命守下来的!现在,我们要把它修得更坚固,让罗刹崽子下次再来,磕掉他们满嘴牙!有没有信心?!”
起初是零星的回应,随即,越来越多的士兵抬起头,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他们浑身血污却站得笔直的将军,嘶哑的吼声逐渐汇聚起来:
“有!”
“有!!”
声音在空旷的隘口回荡,冲散了部分沉闷悲伤的气氛。
赵昆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几架仅存、正在检修的“旋风炮”。他需要亲自确认,这些宝贝疙瘩是否还能在下一场战斗中发挥威力。他知道,瓦西里在舔舐伤口,他也在争分夺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