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卡在两块陨石之间的夹角里，右腿关节还卡着那块残骸碎片，动不了。陈渊没去碰操纵杆，手指悬在紧急启动键上方，眼睛盯着外部摄像头传来的画面。刚才那一炸确实搅乱了海盗的锁定节奏，但雷达扫描频率反而升了，说明他们还在找。
他把燃料箱分离接口的警示灯关了。蓝光闪一下，他就心烦一次。现在最要紧的是藏好，不是修机器。
驾驶舱温度又高了一截，空气循环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老式风扇卡了灰。他伸手摸了摸头盔内侧，一手汗。氧气效率掉到百分之六十，再这样下去，不出两小时就得缺氧晕过去。
“得找个能喘气的地方。”他低声说，声音干涩。
前方碎石流还在撞，一块接着一块，像有人拿锤子不停敲铁皮。他调出最后一点导航数据，想看看有没有稳定的空区。地图上全是红点，表示引力异常。小行星带本就不稳定，加上刚才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很多原本静止的岩体开始偏移轨道。
就在这时，远处一块巨大小行星背后，闪过一道光。
不是爆炸那种瞬间亮一下的光，是持续的、有规律的反光，一明一暗，像金属面在转。
陈渊立刻停住呼吸。他慢慢把视角拉近，用仅剩的右视野放大画面。那块小行星直径至少两公里，表面坑洼，中间裂开一条深缝。反光来自缝隙边缘——有个东西半埋在里面，外形像船体残片，但角度太斜，看不清全貌。
他等了三分钟，那光又闪了一次。这次更清楚，是阳光照在金属外壳上的反射，周期大概十五秒一次，应该是那残片随着小行星自转偶尔转到受光面。
如果是活舰，不会这么规律。活舰会主动调整姿态，灯光也会变化。可这玩意儿不动，只靠天体转动才有光。
他试着用震动感应器扫了一下那片区域。信号传回来，没有引擎震动，也没有能量波动。只有岩石碰撞带来的微弱震感，和背景噪音差不多。
“应该死了。”他说。
但死船也不能随便靠近。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自动防御系统，或者被谁当陷阱用了。
他回忆起刚才逃进来时的路线。那三块大陨石形成的Z字形缝隙，是他唯一能走的路。其他方向要么被高速碎石封死，要么雷达显示有热源移动。现在退回去不可能，往前又不知道那残片后面有没有人蹲着等他。
只能赌一把。
他轻轻推动操纵杆，让机甲沿着岩壁滑行一段距离，避开主碎石流。推进器只敢开最低档，怕热信号暴露。每挪一步，都要停下来听雷达反馈。好在爆炸后的电磁余波还没散尽，干扰了远程扫描，给了他一点掩护。
接近那块大陨石时，他把所有非必要系统都关了。照明、AI辅助、通讯模块，全都切断。只剩基础动力、右视野摄像头和机械臂控制还能用。驾驶舱黑了一大半，仅有的光是从外部透进来的微弱星辉。
离目标还有三百米，他停下。
那艘残骸已经能看清了。确实是巡逻舰，型号看着像旧联邦淘汰的p-7级，船头塌了一半，尾部断裂，一半机身插进岩石缝里，像是坠毁后被地质运动慢慢吞进去的。甲板上有几个破洞，露出扭曲的管线，没看到活动迹象。
他用机械臂缓缓伸出探测钩爪，试了试最近的一块浮石。石头稳稳挂着，没晃。他又等了两轮反光过去，确认周围没别的光源响应。
“可以试试。”
他操控左臂钩爪，一点点把机甲往那两块相邻陨石的夹角里推。那里刚好能挡住三个方向的视线，背面是实心岩体，前面又有碎石流遮挡。只要不主动发光发热，短时间不会被发现。
机甲刚卡进去，右腿突然抖了一下。卡住的碎片松了一点，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赶紧按住控制面板，怕动静太大引来注意。
等了几秒，外面没反应。
他松了口气，顺手把钩爪固定在岩壁上，防止机甲滑出去。然后靠回座椅，手还是搭在启动键上。
现在只能等。
氧气还够五小时，能源剩百分之二点八，冷却液基本没了，核心温度已经标红。但他暂时安全了。
至少没人盯着他。
他抬头看外部画面，那艘残骸静静躺在远处，又一次被阳光照亮。金属壳反射出冷白的光，一闪，又灭。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地方这么偏，为什么会有巡逻舰？p-7级早就退役了，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种无人区。而且它不是被打下来的，是坠毁的。驾驶记录呢？逃生舱呢？都没见着。
更重要的是——
它为什么会刚好卡在这个位置，形成周期性反光？
像是某种信号。
他脑子里蹦出一个名字：老王。
那个在蒸汽朋克城邦帮他偷图纸的工人。临走前塞给他一瓶净水剂，说：“路上小心，别信看不见的东西。”
当时他以为是客套话。
现在想想，老王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甩甩头，不想继续猜。线索太少，再想也没用。
眼下最现实的问题是：怎么活下去。
他检查了一遍剩余功能。左臂还能动，推进器勉强可用，雷达虽然残，但被动模式还能工作。只要别轻举妄动，海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
可也不能一直躲着。
他盯着那艘残骸的方向，心里盘算着。如果里面真没人，说不定能找到点补给，或者至少拆点零件应急。真空焊接枪、备用冷却管、哪怕一小罐压缩氧也好。
正想着，雷达突然滴滴响了两声。
他立刻坐直。
一个移动热源，出现在右侧碎石流边缘，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正朝着那艘残骸靠近。
不是导弹。
是船。
小型侦查艇，单人驾驶的那种，贴着岩层低空飞行，明显在规避扫描。
陈渊屏住呼吸，慢慢把摄像头转向那边。
那艘小艇涂成哑光黑，外形扁平，像条鱼。它绕过几块大石，缓缓降落在残骸附近的一片平坦区域，舱门打开，一个人影跳下来，背着工具包，直奔残骸入口。
那人动作熟练，显然来过不止一次。
陈渊的手指慢慢收紧，压在启动键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