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上的摩擦声消失了，但陈渊的手没有松开短棍。
他坐在火堆旁，金属片还拿在手里，边缘被打磨得发亮。帐篷外的风变大了，铁皮门帘被吹得啪啪响。他没动，耳朵听着远处的地动。
不到十分钟，地面传来规律震动，像是履带车在靠近。
林悦从隔壁帐篷钻出来，压低声音：“你听到了？”
陈渊点头，把工具包拉链拉紧，顺手将电磁短棍插进腰带。“叫醒所有人，物资收好，重点藏探测仪和备用电池。”
“要打？”她问。
“打不过。”陈渊盯着营地外的黑暗，“来的是正规武装车队，至少六辆运输车，还有重火力架设声。我们这点人，正面碰就是送死。”
林悦咬了下嘴唇：“那怎么办？”
“先活下来。”他说完站起身，走向主帐篷。
五分钟后，营地灯火全灭，只有几堆熄灭的火炭还在冒烟。小队成员躲在掩体后，武器上膛。陈渊站在高处，看着三束强光划破夜空，由远及近。
车队在营地五十米外停下，履带碾过碎石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穿着灰黑色装甲服的男人走下车，肩甲上有铁脊标志——一把断裂又焊接的扳手。他身后跟着八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枪口朝天，但随时能调转方向。
“我是铁脊联盟执法队队长。”男人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你们非法占据废弃补给站，私藏战略资源，现在正式接管。”
没人说话。
陈渊走出阴影，双手放在身侧，没碰武器。“我们没抢东西，所有物资都是从废墟里翻出来的。”
“少废话。”对方冷笑，“你们修好了探测仪，改装了防护服，还能拆机甲零件再利用。这种技术，不可能是普通拾荒者。”
陈渊沉默一秒：“所以呢？”
“所以，你们现在归我们指挥。”男人打开平板，“三天内，找到十公斤星核铁矿，送到北线三号中转站。任务完成，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失败的话——”他抬手指向营地，“这里会被炸成平地。”
林悦握紧了枪。
陈渊往前一步：“星核铁只在赤脊矿区深处才有，那边早被变异生物占了，没人活着进去过。”
“那是你的问题。”男人合上平板，“给你们一辆运输车，一名监督员同行。每天定时汇报进度。别耍花样，信号器会实时回传位置。”
说完，他转身就要上车。
“等等。”陈渊喊住他，“我们接任务，但能不能先看看装备清单？至少知道带什么工具合适。”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挥手让手下递来一份文件板。
陈渊接过，快速扫了一眼：基础采矿镐、简易防护罩、应急氧气瓶……全是最低配。
他笑了笑：“行，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回到营地，林悦立刻凑上来：“你真打算去？”
“嘴上答应，心里另算。”陈渊把文件板扔到桌上，“他们知道我们有本事，才不敢直接动手。现在让我们去挖矿，其实是想借刀杀人——要么死在矿区，要么完不成任务被他们清理。”
“那怎么办？”
“演戏。”他说，“他们要看我们听话，我们就乖乖上车，按时出发，甚至主动报位置。但他们想不到的是——”他拿起焊枪，在桌角轻轻敲了两下，“咱们的技术，不止用来修东西。”
第二天清晨，车队启程。
那辆分配来的运输车外表破旧，内部电路杂乱。监督员坐在副驾，一句话不说，腰间配枪的枪柄刻着一道锯齿纹——陈渊一眼认出，那是星际海盗常用的标记。
他不动声色，在检查车辆时悄悄把一枚微型干扰器塞进主控盒背面。只要对方开启高频信号传输，干扰器就会自动触发，造成短暂断连。
林悦负责前路侦查，骑着一辆改装摩托先行探路。
出发半小时后，她在无线电里说：“前方进入风蚀峡谷，地形狭窄，建议减速。”
陈渊回应：“收到，保持距离，注意观察两侧高地。”
监督员终于开口：“你挺信任她。”
“她是我的眼睛。”陈渊一边开车一边说，“在这地方，看得远比跑得快重要。”
监督员没再说话，但从后视镜里一直盯着陈渊的手。
中午停车休整，陈渊假装检查引擎，实则用废弃零件组装了一个小型雷达反射装置。这玩意儿不能工作，但外形像信号发射器，足够骗过空中无人机。
他让林悦故意提高嗓门：“下午绕道北谷，那边坡度缓，适合停车作业。”
监督员立刻拿出通讯器记录。
等他走开，林悦低声问：“真走北边？”
“南线。”陈渊把反射装置装进背包，“北谷放个假目标，引开追踪。他们不信我们，我们也别信他们。”
傍晚扎营，车队停在一片干涸河床边。
陈渊蹲在车旁修线路，监督员站在不远处抽烟。他趁对方不注意，用工具夹住信号器数据口，快速接入自制解码器，读取了回传频率。
“果然是双通道。”他收起设备，对林悦使了个眼色。
半夜，他摸到林悦帐篷。
“我已经改了干扰器延时，每两小时自动断连一次，持续三十秒。这段时间我们可以自由行动。”
“要是他们派人盯着呢？”
“那就让他们盯。”陈渊掏出一个小瓶子，“这是上次采集的变异鼠分泌物，加点热源就能模拟生命信号。明晚我们在北谷入口放几个假人，穿我们的衣服，配上这玩意儿，足够让他们以为我们在那里扎营。”
林悦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把他们当傻子遛啊。”
“不是遛。”陈渊摇头，“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掌控全局，然后我们突然消失。”
“进了矿区之后呢？”
“矿区地形复杂，信号更不稳定。”他摊开地图，“只要脱离监控，我们就换路线，直奔西南裂谷——那里有天然屏蔽层，连卫星都照不到。”
“可星核铁不在那边。”
“我们本来就不打算交矿。”陈渊看着她，“我们要的是自由。等他们发现找不到我们，自然会撤回搜索力量，那时候，我们再回来救人、夺装备。”
林悦盯着他看了几秒：“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服从命令。”
“服从是手段，不是目的。”他说，“现在最危险的不是变异生物，是背后盯梢的人。我们越表现得听话，他们越放松警惕。”
远处，监督员的帐篷还亮着灯。
陈渊站起身：“睡几个小时，凌晨三点出发。别带太多东西，轻装前进。”
林悦点点头，忽然问：“如果他们真炸了营地呢？”
“不会。”他说，“我们对他们还有用。只要我们还在动，他们就不会动手。真正动手的时候，一定是确认我们死了或者逃了。”
他顿了顿：“所以我们必须让他们一直觉得——我们还在他们的控制里。”
凌晨两点五十八分，陈渊最后一个爬上运输车。
他回头看了一眼营地方向，什么也没说，发动了引擎。
车队缓缓驶出河床，进入峡谷深处。
风越来越大，吹起沙尘拍打车身。
林悦在前方带路，摩托车灯光划破黑暗。
陈渊握着方向盘，眼角余光瞥见副驾的监督员正低头看表。
三分钟后，干扰器启动。
信号灯闪了一下，熄灭。
监督员皱眉，拿起通讯器试了几次，没反应。
他抬头看向陈渊。
陈渊只是平静地说：“这片区域信号一直不好。”
监督员盯着他，几秒后，重新坐下。
车继续向前。
前方，峡谷尽头隐约可见一片暗红色岩壁。
那是赤脊矿区的入口。
陈渊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和昨晚约定的一样。
计划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