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岛城,原广岛城天守阁已改建为巍峨雄壮的大明东瀛总督府。这一日,重檐斗拱的总督府大堂内,气氛凝重肃穆。东瀛总督洪承畴端坐于主位之上,面容清癯,目光如电,不怒自威。下首左右,分坐着东瀛五省的巡抚以及由朝廷直接派驻、负有监察之责的巡按御史,可谓帝国在东瀛的最高权力核心齐聚一堂。
左手边依次为:
? 东瀛省巡抚张国维,年近五旬,三缕长须,面容儒雅中带着历经风霜的稳重,他是老成谋国的典型,此刻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其身旁坐着的是东瀛省巡按御史左光先,四十出头,面容瘦削,眼神犀利如刀,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手指下意识地轻叩着座椅扶手,似在思忖着如何雷霆手段震慑宵小。
? 西海省巡抚陆梦龙,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看似一团和气,但眼神流转间透着一股精明与谨慎。他作为最早率部登陆九州、稳定西海局面的巡抚,对基层情况了解最深,此刻虽未率先发言,却仔细聆听着每一位同僚的意见。他身旁的西海省巡按御史李啸天(南京特科探花郎)亦是一脸凝重。
? 安夷省巡抚解经雅,年纪最轻,约莫四十,相貌端正,带着几分书卷气,但目光中不乏锐意,似乎很想有所作为。他下首坐着安夷省巡按御史黄希宪,此人面色微黑,嘴唇紧抿,给人一种刚直倔强、不通融之感。
右手边则是:
? 北溟省巡抚何腾蛟,身材高大,声若洪钟,是典型的实干派,脸上带着一股不畏艰难的豪迈之气。其身旁的北溟省巡按御史宋一鹤,则显得沉默寡言,但眼神异常坚定,仿佛磐石,专注于实务。
? 南溟省巡抚陈必谦,面容清癯,气质略显阴柔,说话慢条斯理,但往往切中要害。与他搭档的南溟省巡按御史汪乔年,目光深邃,似能洞察人心,静静地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反应。
洪承畴环视众人,见人员到齐,便不再赘言,开门见山。他拿起一份由锦衣卫快马加鞭送来、盖有皇帝朱红玉玺的特旨诏书,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遍大堂的每个角落:“诸位同僚,今日召集大家,乃有关乎东瀛根本、陛下亲颁之特旨宣达。”
他略微停顿,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然后朗声宣读:“陛下有旨:东瀛新附,王化初临。为彻底安辑民心,巩固帝国东陲万年之基业,特旨于东瀛全境,即刻推行‘土地革命’!其一,废除一切原有封建领主、武士、寺院、豪强之土地所有制,将所有田地、山林、水域、矿藏,尽数收归国有!其二,由各省府县衙主持,清丈土地,登记户丁,按户计口,将土地公平分配予无地、少地之农民佃户!其三,颁发新式大明地契,承认其永佃权。其四,为示天朝浩荡皇恩,新分得土地之农户,前五年免征一切赋税!五年后,田赋亦将依《大明律》从轻定制,永为定额!”
旨意一出,尽管在座众人或多或少已有风声,但亲耳听到如此彻底、如此剧烈的变革方案,堂下仍是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这已不仅仅是经济政策,而是要将东瀛社会沿袭了数百年的封建根基连根拔起!其波及范围之广,触动利益之深,前所未有。
沉默片刻后,资历最老、肩负旧幕府核心区域治理重任的东瀛省巡抚张国维率先开口,他捻着胡须,语气沉重:“总督大人,陛下圣虑深远,土改若能成功,自是利在千秋。然……本省情况特殊,关东、东北乃旧幕府统治腹心,德川余孽潜在风险最大,武士、浪人盘根错节,各地豪强势力深厚。彼等视土地为命脉,骤然将其田产收归国有再行分配,无异于夺其根基,恐……恐生剧烈反弹,甚至酿成大规模骚乱啊!是否……可先择一二偏远郡县试行,待积累经验,再徐徐图之?”
紧接着,西海省巡抚陆梦龙凭借其最早登陆、熟悉基层的优势,补充了更具体的担忧:“总督明鉴,张巡抚所言,正是下官所虑。西海道虽初步稳定,但岛津、锅岛等强宗大族余威尚存,其与地方豪强关系千丝万缕。下官担心,此诏一出,政令恐难出府城,下面阳奉阴违,甚至暗中串联抵抗。且西海道移民与新附之民杂处,若处理不当,易生变乱,辜负陛下信任。” 他的担忧显得更为务实和具体。
安夷省巡抚解经雅也持重地补充,语气带着文人的审慎:“总督明鉴,安夷省(近畿)为倭国文化中心,公卿贵族、寺院势力盘根错节,非武力所能速服。此地重教化,土改若过于刚猛,恐激起士林非议,不利于长远王化。需以怀柔为主,徐徐导之。”
南溟省巡抚陈必谦则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阴柔,却点出了要害:“南溟之地,岛屿分散,海防为重,土族(指当地豪族)势力不小,且多据险要。土改若引发动荡,极易影响海防安全,波及琉球等藩属。需谨慎周密,确保万全。”
唯有北溟省巡抚何腾蛟声若洪钟,表态相对积极:“总督大人!北溟省地广人稀,旧有势力本就薄弱,迁移民众亦多拥护天朝。下官以为,土改在此地推行,正当其时!我等正可借此东风,迅速打开局面,为其他各省做出表率!下官定当全力以赴,落实圣意!”他身边的巡按御史宋一鹤虽未说话,但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洪承畴目光如炬,缓缓扫过每一位发言的巡抚和默不作声的御史,将众人的担忧、谨慎、务实、乃至一丝畏难情绪尽收眼底。他神色不变,但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深不可测的意味:
“诸位所虑,本督岂能不知?土地革命,自古便是最难之事,触动利益,堪比刀山火海!然——”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斩钉截铁,“此乃陛下特旨!圣意已决,绝无更改之余地!陛下曾对本人面授机宜,言道:‘东瀛土改,势在必行,非仅为一地之利,更为彰显天朝王道,彻底根除倭患之源!尔等放手去做,朕自有办法让东瀛万民景从,令冥顽不灵者点头!’”
他顿了顿,目光逼视着张国维、陆梦龙等人,继续道:“陛下乃真龙天子,承天景命,胸怀四海,自有神明护佑,莫测之手段!我等身为封疆大吏,朝廷股肱,此刻正当秉承圣意,勇猛精进!遇山开山,遇水架桥!岂可因些许困难,便畏缩不前?”
“至于尔等担忧之阻力?”洪承畴冷哼一声,一股沙场统帅的杀伐之气透体而出,“本督在此明言:此次土改,乃皇命所在,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若有冥顽不灵,胆敢阻挠新政者,无论其昔日是藩主大名,还是豪强武士,皆以谋逆论处,严惩不贷!各省巡按御史!”他目光扫向左光先、黄希宪、宋一鹤、汪乔年等人,“尔等职责所在,需严密监察!凡有官吏推行不力、敷衍塞责者,有豪强聚众抗法、蛊惑人心者,一经查实,立劾严办!绝不姑息!”
“各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需紧密配合,即刻着手清丈土地,登记户丁,务求公正分配,不得有误!此乃陛下特旨嘱咐,关乎东瀛长治久安,亦是对你我等施政能力之考验!功成,则名垂青史;懈怠,则国法无情!”洪承畴最后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下官遵命!”见洪承畴态度如此坚决,且抬出皇帝“自有办法”的尚方宝剑,众人虽心中仍有忐忑,也只能齐声应命,不敢再有异议。左光先眼中精光一闪,黄希宪握紧了拳头,宋一鹤面露坚毅,汪乔年则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