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冰死了,滚上来。”
头发已经被擦干,萧渡像是不耐烦的收回腿,语气都十分恶劣的说着,周歧却是没动,低头拧着手里半干不湿的帕子,这才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可惜好不容易说的话在萧渡耳朵里听着还不如不说。
“于礼不合。”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滚上来就滚上来。”
“再说一句废话朕算你抗旨。”
于是在萧渡阴气森森的语气威胁下,周歧只好爬上了龙床,一时间缩着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萧渡扯过蚕丝做的被子,被子虚掩着盖在他身上,寝殿靠内的烛火被他熄灭,只留了几盏靠殿门的红烛,透过纱窗传来隐隐约约的光亮,周歧神经紧绷着,不知道萧渡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渡等了半天,发现那人还窝在床脚不动,干脆起身伸出腿蹬在了周歧身上,一条长又白的腿就这样伸到了眼前,那只脚还踩着他的胸膛。
“过来。”
萧渡缩回脚,也不躺回去,就这样撑着身子看着周歧,周歧没法子,只好慢吞吞的向床内侧挪着,等完完整整的挪过去,他和萧渡之间的距离都能再塞下两个侍寝的。
于是在萧渡的目光下,周歧又慢吞吞的进了被窝,一双眼睛紧闭着,愣是不敢看向萧渡,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周歧睡前刚喝了药,许是因为药效发作了,脑袋都跟着昏昏沉沉了起来,临睡着之前还在想着,自己睡觉可一定要安分一点,别再惹到萧渡了。
这一觉睡的格外不安稳。
周歧冷汗都跟着冒了出来,他又梦到了他的母妃,梦里刚想笑,转眼场景又出现了他的父皇,周歧有些心坠下去,想朝前拉走他的母妃,可下一秒就被人按在了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他母妃鲜血横溅。
温热的血溅到了他脸上。
鲜血糊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见老皇帝那张脸带着恐怖割裂的笑,那笑容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老皇帝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然后步履蹒跚的朝着他走过来,嘴里还嚷嚷着:你也逃不掉了……
一双枯老又沾染着鲜血的手朝着他的脖子伸过来,又狠狠的掐住。
周歧被这场梦吓醒,整个人哆嗦着,为了逼自己冷静下来甚至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左手食指都要被他咬的血肉模糊,萧渡睡眠浅,周歧这么一通动静早给他弄醒了。
“……抖什么?”
“哭了?”
现在已然是半夜,纱窗外的烛火也灭了个差不多,他微微坐起身,看不清周歧的神色,只能感觉到对方在轻微的发抖,他伸出手摸了摸周歧的脸,有些冰,连带着眼泪都是冷的。
大概是做了噩梦。
萧渡此刻离他近了些,伸出的手能感觉到周歧那一块的被子压根就没有捂热过,整个人都冰冷的像冰块,萧渡干脆朝后退了退,又窝回了自己原来睡的暖和的地方,然后伸出手拦住周歧的腰,用了点力气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周歧整个身子都僵硬着,原本窝在床内侧蜷曲着的身子也因此被迫舒展开,几乎和帝王贴在了一起。
萧渡不知道周歧为什么会突然梦里哭泣,但不妨碍他强制性的抱着周歧,甚至还给人翻了个身,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儿一样。
周歧体温很快又被捂暖,整个人被萧渡这样抱着哄着,他感觉自己脸都在发烫,大概是羞的。
这样大抵是不对的……没有哪个帝王会像萧渡现在这样,抱着一个男人,甚至算得上是在哄人入睡。
更别提两人之间还夹杂着仇怨——萧渡大抵早就恨死了他。
周歧心神不定的想着,身体却是诚实的慢慢开始放松,不一会儿就在萧渡足够温暖的怀抱里睡熟了过去。
等天刚刚开始亮了那么点儿,萧渡就已经转醒了,周歧还在睡着。
这段时间他没吃好没睡好,神经紧绷着,压根睡不着,昨天脑子昏昏涨涨的闹到半夜才勉勉强强睡了过去,累了这么多天,眼下怕是还没睡够。
萧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小盒药膏,趁着周歧还没睡醒,抬手把他裤管给撸了上去,对着昨天跪狠了的膝盖揉搓了一会这才起床。
宁国新皇登基,十五日休沐,更别提老皇帝驾崩没几天,那些大臣一个个更是不会上赶着往萧渡面前凑,只是每天按例把奏折给交了上来。
帝王蹑手蹑脚的起了床,徐福早早就在门外候着,见萧渡起来了,张嘴就要喊那些宫女来伺候他更衣,被萧渡抬手拦了下来,说话声音很低:“去,叫人去偏殿给我更衣。”
徐福也跟着小声的招呼着那些宫女:“没听见陛下吩咐呢?”
“你们几个,去偏殿伺候陛下更衣,你们几个,去把洗漱的东西准备好……”
“陛下,这边请——老奴伺候您——”
萧渡却是站在了徐福面前没动,帝王不动徐福也不敢动,福公公敛眉等着萧渡的吩咐,没曾想却等来一句:“你在这看着,他醒了叫我。”
于是徐福又回到了寝殿门口继续候着,眼睛咕噜着转了转,到底在心里悄悄衡量着周歧这人在帝王心里的地位和重量,又想到前两天那事,一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后敛下心神,依旧选择恭恭敬敬的候着。
管他之前和帝王发生了什么事,眼下起码是得罪不起的,恭恭敬敬的总不会出错。
帝王衣服都换好了,周歧脑袋还蒙在被子里睡着,只有一只被昨天半夜咬的破了皮的手还露在外面抓着被子不放。
萧渡更衣洗漱完没再回去,反而又重新去了牢狱那边。
邓冲见帝王似乎久久没有降罪,大着胆子把昨天帮忙喂粥的那名狱吏放了出来,现在见萧渡又过来,那名狱吏在一旁低着头,生怕萧渡这是来找他算账来了。
不过好在萧渡压根没在想这件事,朝着邓冲挥了挥手:“带我去地牢。”
邓冲起身领着那几名值班的狱吏,几个人拉开一旁的铁门,铁门被重新拉了上去,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卷起一阵一阵的灰尘。
萧渡抬脚进了地牢,里面只三三两两的关着那么几个人,而最尽头的牢房里,关着萧惇那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