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惊骇和愧疚攫住心神的江老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一丝精光。
她猛地拄紧了被丫鬟捡起来的拐杖,死死盯着钱嬷嬷,声音嘶哑而急切。
“不对!”
“这不对!”
江老夫人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那尊白玉观音,是我家老头子当年请了最有名的玉雕大师,用一整块上好的和田暖玉雕琢而成,亲手送给我的生辰礼!”
“就连那观音像的底座都是玉石雕刻而成,全身浑然一体!”
她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发出“笃”的一声闷响,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其中。
“说!你是如何将雨儿的生辰八字、胎发和血帕,放进那实心的玉像里去的?!”
“我家老头子,他断不可能用这种鬼玩意的东西,来害自己的亲孙女!”
江老夫人声色俱厉的质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钱嬷嬷的心口。
在真言符的作用下,她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嘴巴自己就动了起来。
“道爷的手段,岂是凡人能揣度的?”
即便被迫吐露真相,她的话语里,依然带着那份深入骨髓的狂热崇拜。
“老太爷他……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尊白玉观音像,在被送到江府之前,就已经被换了,哈哈哈哈哈!”
“背后动手脚的可是逆道门?”陆臻臻眼皮都未抬一下,轻声询问。
“你怎么知道!”
钱嬷嬷心惊,这丫头是怎么猜出来的?
【手段与上次在破庙碰上吴道子有些类似,只是猜猜没想到还真是!】
【这群道士不光害人,还暗暗私吞了老将军的白玉观音,在下界还竟有如此为非作歹之人!】
【这群人太狡猾了,都是引诱他人的内心欲望,然后借助这些人搞三搞四,完美绕过了天道爸爸!】
【逆道门?只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休得胡说!”老夫人呵斥道,“逆道门可是通往上界的仙门,岂能是你胡乱攀咬的!”
“若是逆道门知道,你可知道自己下场!”
钱嬷嬷听着江老夫人的话,忍不住轻笑。
若是怕死,她就不会干这些事情了!
“言尽于此,随你信不信!”
她说完,整个人变得极为平静,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抹诡异的、与有荣焉的笑容。
江老夫人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陆臻臻,见她点点头,跌坐在太师椅上。
多年的虔诚和信仰在这一刻,彻底的崩坏!
原来……
原来从一开始,从这尊观音像踏入江府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针对思雨的恶毒陷阱!
她们日夜叩拜的,竟是一个从根子上就烂掉了的邪物!
而她们敬爱的老爷、父亲,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将这催命符送到了孙女身边!
“啊——!”
“我可怜的女儿啊!”
江夫人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夫人!”
一旁的丫鬟连忙扶住她,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才让她悠悠转醒。
江老夫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拐杖在青石板上“笃笃笃”地敲出了一连串急促的声响,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此刻已是铁青一片。
她猛地将拐杖指向钱嬷嬷,眼中迸射出滔天的恨意与杀机。
“刘管家!”
“老奴在!”
候在旁边的刘管家牙痒痒的看着钱嬷嬷,抱拳道。
这么多年他作为管家,没有察觉这个毒妇给白玉观音淋血的举动,是严重的失职!
他无儿无女,将江府几个孩子都当成自己的孩子,这些年看着江思雨受苦,自己背着众人落过泪,没想到是自己间接害了这孩子。
想到这里,他抱拳的手,指节愈发用力。
“让人将这毒妇给老身拖出去!”
“杖毙!”
江老夫人几乎是咬碎了牙,从牙缝里挤出那冰冷刺骨的字眼。
“是!”
刘管家不敢有丝毫迟疑,大手一挥,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立刻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在地的钱嬷嬷。
“哈……哈哈哈哈!”
钱嬷嬷被人拖走的时候,没有一丝害怕,笑得越发疯狂,随之声嘶力竭地哭嚎着,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上天如此不公!我的石头死得好惨啊!”
“你们江家害死了我的孙儿,却一个个锦衣玉食,凭什么!凭什么!”
“我没有错!我只是想为我的石头报仇!”
“我恨啊!我好恨啊!”
怨毒的诅咒声回荡在整个中堂,听得人心头发麻。
【啧,逆道门有些东西啊,钱嬷嬷这一点恨意,快被他们养得快凝成实质了。】
【若是让她这样死了,这股怨气不散,缠在江家,不出三代,气运必衰。】
【小元宝也会受到牵连!】
陆臻臻放下茶盏,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等等。”
她淡淡开口。
刘管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江老夫人,等待示下。
江老夫人此刻已是心力交瘁,但对陆臻臻,她不敢有丝毫怠慢,强撑着问道:“陆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陆臻臻站起身,缓步走到钱嬷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因怨恨而扭曲的脸。
“你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孙儿?”
“是!”
钱嬷嬷眼中血丝满布,状若疯魔。
“那你要不要见他一面?”
“你且问问他,想不想要你这样为他报仇?”
钱嬷嬷口中状若疯魔的不甘心的诅咒,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被家丁架着的身体微微颤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直愣愣地盯着陆臻臻。
那眼神,从极致的怨毒,瞬间转为一种荒谬、不敢置信的希冀。
“你……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音。
“你说……能让我……再见石头一面?”
陆臻臻神情淡漠的点头,指着钱嬷嬷身侧道:“他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那道士没告诉你吗?”
“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她那清冷的嗓音,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钱嬷嬷的天灵盖上,让她浑身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