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宫宴的烛火将太和殿照得亮如白昼,鎏金盏里的葡萄酿泛着琥珀光,却暖不透殿内暗藏的寒意。江谢爱坐在末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半块 “江” 字玉佩 —— 自破庙一别,她与杨晨铭便陷入冷战,今日入宫,也是杨晨铭昨日派人传了句 “宫宴恐有变数,需你在场”,她才压下心头的疏离赶来。
殿中歌舞正盛,幼帝坐在龙椅上,时不时看向身侧的杨晨铭,眼神里带着依赖。江谢爱抬眼扫过殿内,户部侍郎周显坐在左侧第三席,正端着酒杯,目光却频频往她这边瞟,眼底的阴鸷藏都藏不住。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前日暗卫悄悄递来的消息:周显近日与被禁足的杨子轩过从甚密,似在谋划什么。
果然,一曲舞毕,周显突然起身,捧着一卷竹简跪在殿中,声音洪亮得震得烛火微颤:“陛下!臣有本奏!”
幼帝放下玉筷,稚嫩的脸上露出几分警惕:“周侍郎请讲。”
“臣要弹劾商贾江谢爱,私通北狄,意图颠覆大胤!” 周显话音刚落,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歌舞伶人吓得停了动作,官员们纷纷侧目,看向江谢爱的眼神里满是探究与忌惮。
江谢爱握着玉佩的手猛地收紧,指腹蹭过内侧的 “北” 字 —— 北狄?这罪名竟与她前日发现的玉佩线索隐隐呼应。她定了定神,缓缓起身,屈膝行礼:“周侍郎此言,可有证据?”
“证据在此!” 周显将手中竹简展开,递向殿前的内侍,“这是臣近日截获的密信,乃是江谢爱与北狄首领的通信,信中约定以粮草换北狄兵符,待藩王大军逼近时,里应外合打开京城城门!”
内侍将密信呈给幼帝,幼帝匆匆扫过,脸色瞬间发白,看向江谢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惊惧:“江、江姑娘,这信……”
“陛下,此信乃是伪造!” 江谢爱声音冷静,目光直逼周显,“其一,信中提及‘十月初三交割粮草’,可十月初三那日,臣正在城西粮铺核查账目,粮铺掌柜与二十余名伙计均可作证,何来时间与北狄通信?其二,臣从未学过北狄文字,信末的‘江谢爱’署名,笔迹歪斜,与臣平日书信字迹相差甚远,周侍郎若不信,可当庭取臣的手札比对!”
周显脸色微变,却仍强撑着反驳:“你狡辩!谁知道你是不是找了替身去粮铺?至于字迹,许是你故意模仿粗劣,好掩人耳目!”
“周侍郎这话,可有凭据?” 江谢爱步步紧逼,“还是说,这信本就是你与他人伪造,想借此诬陷臣,掩盖你自己的罪行?”
“你胡说!” 周显急得额角冒汗,看向殿中官员,“诸位大人,江家本就有通敌旧案,如今江谢爱重蹈覆辙,定不能轻饶!”
几名与周显交好的官员立刻附和,纷纷上奏请求幼帝将江谢爱打入天牢,彻查此事。幼帝被吵得没了主意,又看向杨晨铭,眼神里满是求助。
江谢爱看着眼前的局面,心里清楚 —— 她虽指出了信中的破绽,却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是周显伪造,若再没人出手,今日这 “通敌” 的罪名,她怕是难辞其咎。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杨晨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威严,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陛下,周侍郎的‘证据’不足为信,臣倒有几份证据,想呈给陛下与诸位大人看看。”
说着,他抬手示意暗卫上前,将一个木盒递到内侍手中。木盒打开,里面装着两卷东西 —— 一卷是供词,另一卷是密信。
“这第一卷,是前几日被杨子轩掳走的粮商张老栓的供词。” 杨晨铭的目光扫过周显,周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老栓供认,十月初一那日,他曾撞见周侍郎与杨子轩在城郊破庙见面,周侍郎将一封伪造的密信交给杨子轩,让他设法栽赃给江谢爱,还承诺事成之后,保杨子轩脱罪。”
内侍将供词念了出来,殿内一片哗然,官员们看向周显的眼神瞬间变了。周显浑身发抖,指着杨晨铭:“你、你伪造供词!张老栓早就被杨子轩杀了,怎么可能有供词!”
“张老栓没死。” 杨晨铭淡淡开口,“那日江姑娘提出分工救他,臣便让人提前一步将他转移,藏在城郊的安全之地,只留了个空陷阱给杨子轩 —— 周侍郎,你没想到吧?”
周显瘫软在地,还想争辩,杨晨铭又让内侍念第二卷密信:“这是臣派人在周侍郎府中搜出的密信,乃是你与杨子轩的通信,信中不仅提及伪造江谢爱通敌信的计划,还提到你们私吞户部粮草,卖给北狄的事。”
密信的内容一读出,朝野震动,连幼帝都气得拍了龙椅:“周显!你竟敢私吞粮草、勾结杨子轩,还想诬陷忠良!来人,将周显拿下,打入天牢,彻查户部!”
侍卫立刻上前,将周显拖了下去,周显挣扎着嘶吼:“是杨子轩逼我的!是他让我做的!陛下饶命啊!”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官员们看向江谢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歉意,也多了几分敬畏。幼帝看向江谢爱,语气缓和下来:“江姑娘,今日是朕错信了谗言,让你受委屈了。”
“陛下言重了,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江谢爱屈膝行礼,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杨晨铭 —— 他坐在原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眼底没什么波澜,仿佛刚才的风波只是小事一桩。
宫宴草草结束,江谢爱跟着人流走出太和殿,刚到殿外的石阶下,就被杨晨铭叫住了。“江姑娘。”
她转过身,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玄色朝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杨大人。” 她的语气依旧疏离,没有了之前的怒意,却也少了亲近。
“今日之事,多谢。” 江谢爱率先开口,她知道,若不是杨晨铭提前救下张老栓、搜出密信,她今日怕是难脱干系。
杨晨铭看着她,眸色微深:“你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有人借你的事,搅乱朝堂。” 他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她,“这是张老栓供词里提到的,杨子轩与北狄交易的地点,你若想查江家旧案,或许用得上。”
江谢爱接过纸,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西郊废弃驿站,每月初五子时”。她攥紧了纸,心里的疑团又深了一层 —— 杨子轩与北狄的交易,和江家旧案的 “通敌” 罪名,到底有什么关联?玉佩内侧的 “北” 字,是不是也指向这里?
“另外。” 杨晨铭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近日京城不太平,北狄有使者潜入,你出门时多带些人,别再像上次那样冒险。”
江谢爱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试探,反而多了几分真切的担忧。她心里微动,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杨大人提醒。”
说完,她转身便走,没有再停留。杨晨铭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墙拐角,才缓缓收回目光。暗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大人,杨子轩那边已经按您的吩咐,禁足严加看管了。另外,北狄使者的踪迹,我们查到了,就在城西的客栈里。”
“盯着他,别打草惊蛇。” 杨晨铭的声音冷了下来,“还有,查清楚他这次来京城,除了和杨子轩交易,是不是还带了其他东西。”
“是。” 暗卫躬身退下。
杨晨铭抬头看向月亮,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出几分复杂。他知道,今日解决了周显,只是暂时断了杨子轩的一条臂膀,而北狄使者的到来、玉佩上的 “北” 字、江家旧案的真相,还有贵妃背后的藩王势力,都还藏在暗处。这场博弈,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而江谢爱回到马车上,展开杨晨铭给的那张纸,指尖划过 “西郊废弃驿站” 几个字,又摸了摸袖中的玉佩。她隐隐觉得,杨子轩与北狄的交易,或许就是解开江家旧案的关键线索。可她也清楚,这线索背后,定然藏着更大的危险 —— 杨晨铭提醒她北狄使者的事,不是警告,更像是一种 “暗示”,暗示她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而他,会在暗处看着她。
马车驶动,窗外的宫墙渐渐远去。江谢爱将纸折好,放进袖中,心里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 不管前方有多少陷阱,她都要查下去,不仅为了江家,也为了弄清楚,前世今生的所有谜团,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而她与杨晨铭之间的信任裂痕,或许也会在这场追查中,慢慢显露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