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终于褪去了几分凛冽，清晨的阳光透过营账的缝隙洒进来，落在杨晨铭左臂的绷带上，将那圈白色的布条染成了暖金色。江谢爱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旧绷带，指尖触到他伤口边缘新生的嫩肉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今日换药的手比昨日稳多了。” 杨晨铭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目光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 —— 这几日她几乎寸步不离守着他，眼底虽有淡淡的青影，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安稳的光彩。
江谢爱抬眸瞪他一眼，将新的药膏均匀抹在纱布上：“再贫，下次就让军医来给你换药。” 话虽这么说，指尖却还是轻轻按了按伤口周围，确认没有红肿才放心，“影卫说昨夜清理战场时，在那刀疤汉子身上搜出了半块玉佩，上面刻着‘苏’字，和你母亲那枚青铜印的字迹很像。”
杨晨铭的目光沉了沉，伸手从枕边摸出那半块玉佩 —— 玉质粗糙，边缘还有明显的断裂痕迹，显然是被人强行掰断的。他指腹在 “苏” 字上摩挲片刻，忽然想起 124 章时江谢爱查到的户部苏氏门生，那些人腰间似乎也挂着类似质地的玉佩。
“看来苏氏旧人不止藏在京城。” 他将玉佩递给江谢爱，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昨夜捷报已经快马送京，新帝应该很快会有旨意下来，我们得趁这段时间把北境的防务交接好，免得给他们可乘之机。”
江谢爱接过玉佩，指尖捏着那冰凉的玉面，忽然听见营账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她刚要起身去看，就见影卫掀开帐帘进来，躬身道：“相爷，县主，营外有几位自称是江老将军旧部的人求见，为首的是李将军。”
“李将军？” 江谢爱猛地站起身，手中的玉佩险些掉在地上。她想起 123 章时在京城见到李将军的场景，那时他递来父亲 “防苏氏构陷” 的手札，让她第一次确认江家旧案有隐情。如今在北境重逢，倒让她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杨晨铭见她眼底泛起光亮，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去吧，我在帐内等你。” 他知道江家旧部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那些人不仅是父亲的部下，更是她与过去和解的桥梁。
江谢爱点点头，快步走出营账。刚到营门口，就见十几个身着铠甲的汉子站在那里，为首的李将军头发已有些花白，却依旧身姿挺拔。见她出来，李将军率先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末将李山，率江老将军旧部，参见县主！”
身后的汉子们也纷纷跪下，整齐的叩拜声在营前响起，惊飞了枝头的几只麻雀。江谢爱看着他们熟悉的铠甲样式 —— 那是父亲当年亲自设计的 “忠勇甲”，胸前刻着小小的 “江” 字，此刻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她快步上前扶起李将军，指尖触到他铠甲上的划痕时，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军营，李将军还曾给她递过糖葫芦。眼眶瞬间泛红，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李叔，快起来，不必多礼。”
“县主，” 李将军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枚铜制的虎符，递到她面前，“这是江老将军当年交给末将的‘江家军’虎符，如今老将军沉冤昭雪有望，末将愿将虎符交还县主，率旧部听候县主差遣，查清老将军的冤屈！”
江谢爱看着那枚虎符，上面的铜绿已经很深，却依旧能看清 “江” 字的刻痕。她想起前世直到死，都没能替父亲拿回这枚虎符，如今握着它冰凉的表面，前世的遗憾与今生的慰藉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尖发酸。
“李叔，” 她握紧虎符，指尖微微用力，“父亲的冤屈，我定会查清。但眼下北境刚定，还需要你们协助杨相稳固防务，等回京后，我们再一起为父亲讨回公道。”
李将军重重点头，眼中满是敬佩：“县主放心，末将等定不辱命！昨夜听闻县主在战场上亲手斩杀苏氏余孽，老将军若是泉下有知，定会为县主骄傲！”
江谢爱笑了笑，刚要说话，就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身着锦衣卫服饰的人策马而来，到营前翻身下马，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高声道：“圣旨到！杨相、江县主接旨！”
杨晨铭不知何时已经走出营账，左臂的绷带格外显眼。两人并肩跪下，听那锦衣卫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境大捷，杨相调度有方，江县主助战有功，特封杨晨铭为‘镇北侯’，江谢爱为‘忠勇县主’，赐黄金百两，绸缎千匹。另，江老将军江承业旧案，着令大理寺重审，即刻恢复江家爵位，追封江承业为‘忠勇侯’。钦此！”
“臣（民女）接旨，谢陛下隆恩！”
两人起身接过圣旨，明黄色的圣旨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江谢爱指尖捏着圣旨的边缘，忽然想起 126 章时在户部查到贪腐证据时的激动，那时她还只是隐约看到平反的希望，如今圣旨在手，父亲的冤屈终于有了洗刷的可能。
“县主，” 李将军等人再次跪下，声音哽咽，“老将军的冤屈，终于有盼头了！”
江谢爱弯腰扶起他们，眼眶泛红却笑着说：“是啊，父亲终于可以瞑目了。”
待锦衣卫离去，杨晨铭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 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显然还没从激动中平复过来。他低声道：“别急，大理寺重审还需要些时日，我们回京后再慢慢查，定要让所有参与构陷江家的人，都付出代价。”
江谢爱点头，靠在他肩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膏味。营前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班师回朝，远处传来他们的说笑声，夹杂着对京城的向往，让这北境的军营多了几分烟火气。
就在这时，影卫忽然快步走来，躬身道：“相爷，县主，暗卫从江南传回密报，苏氏旧人残余势力已逃往江南，暗中联络了当地的盐商，似乎在囤积粮草，准备卷土重来。”
“江南？” 杨晨铭的目光沉了下来，他想起 133 章时刀疤汉子死前说的 “苏大人在西北等着收你们的人头”，原以为苏氏旧人藏在西北，没想到竟还在江南布了局。
江谢爱直起身，眼中的激动渐渐被警惕取代：“盐商？我记得商盟在江南也有盐运生意，或许可以通过商盟查探他们的动向。”
杨晨铭点头，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眼下先不急，我们刚打完北境的仗，士兵们需要休整，新帝刚亲政，朝局也需要稳定。等回京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江南的事，迟早要解决。”
江谢爱看着他左臂的伤口，想起昨夜他替她挡箭时的模样，轻声道：“下次再遇到危险，不许再替我挡箭了。”
杨晨铭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好，下次我们一起挡。”
营前的阳光愈发温暖，远处的烽燧上飘着大朝的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江谢爱看着身边的杨晨铭，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士兵，看着李将军等江家旧部熟悉的身影，忽然觉得，前世所有的遗憾，似乎都在今生慢慢得到了弥补。
只是她不知道，江南的苏氏旧人，早已布下了一张更大的网，而那张网的中心，不仅有她和杨晨铭，还有一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 关于杨晨铭身世的秘密，正藏在江南的烟雨里，等着他们去揭开。
班师回朝的号角声在营地上空响起，江谢爱握紧杨晨铭的手，跟着他一起走向那支凯旋的队伍。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一直延伸到京城的方向，延伸到那个充满未知却又满是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