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龙拦路
白骨码头孤零零地矗立在九幽裂隙之下,仿佛巨兽口中的一粒残渣。码头上已有七八名修士在等候,个个气息不凡,最低也是化神初期,其中甚至有一两位气息晦涩,可能触摸到了炼虚门槛。他们分散而立,彼此戒备,显然也是要借道前往九幽大世界。
苏临一行人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只是几道神识扫过,便不再理会。在这等险地,陌生面孔太过寻常。
雷震低声道:“苏道友,看到码头边缘那艘黑色的骨舟了吗?那是‘摆渡人’的船,唯有乘坐他的船,才能安全穿过九幽裂隙,否则即便炼虚修士,也极易被裂隙中的空间乱流和幽冥风暴撕碎。”
苏临望去,只见码头边缘,果然停泊着一艘长约十丈、通体由某种不知名黑色兽骨打造的小舟。舟上站着一名身披破烂黑袍、身形佝偻、看不清面容的“人”,他手持一根长长的骨篙,一动不动,仿佛与脚下的骨舟、身后的裂隙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死寂冰冷的气息。
那便是摆渡人,来历神秘,无人知其根脚,只知他常年在此摆渡,收取高昂费用,却从无修士敢在此闹事。
“每人十块极品灵石,或者等价的幽冥宝物。”沙哑干涩的声音,如同两块骨头摩擦,自那摆渡人的方向传来,清晰地响彻在码头每个修士耳边。
价格极其昂贵,但在场无人提出异议。穿越界域的风险,值这个价。
众人纷纷上前,缴纳灵石。苏临也取出六十块极品灵石(包括月清璃的份),交给了那摆渡人。摆渡人看都未看,袖袍一卷,灵石便消失不见。
“上船,抓紧。”摆渡人言简意赅。
众人依次登上那狭窄的骨舟。骨舟看似不大,内部却运用了空间拓展技术,并不显得拥挤。
待最后一人上船,摆渡人手中骨篙往码头轻轻一点。
嗡!
骨舟微微一震,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黑色符文,散发出幽幽光芒,随即缓缓离岸,朝着那如同巨兽之口的九幽裂隙驶去。
越是靠近裂隙,那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吸力与排斥力便越是强大,骨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裂隙之中翻滚的幽冥之气如同实质,其中沉浮的鬼影发出尖锐的嘶嚎,疯狂冲击着骨舟的防护光罩。
摆渡人依旧佝偻着身子,不紧不慢地撑着骨篙,每一次划动,都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韵律,总能巧妙地避开最狂暴的能量乱流,将扑来的鬼影震散。
苏临能感觉到,这摆渡人的修为深不可测,恐怕不在炼虚之下,而且其力量属性与此地幽冥环境完美契合。
骨舟在狂暴的裂隙中艰难前行,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船上的修士都屏息凝神,全力稳住身形,不敢有丝毫大意。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前方的幽冥之气猛然向两侧分开,一颗巨大无比、覆盖着暗青色鳞片、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狰狞龙头,猛地从裂隙深处探出!那龙头大如山峰,一双龙目如同两轮绿色的冥日,充满了暴戾与贪婪,死死盯住了正在穿行的骨舟!
幽冥鬼龙王!
它果然出现了!
“吼——!!!”
鬼龙王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咆哮,张口便喷出一道粗大无比、蕴含着腐蚀神魂、冻结万物的幽冥龙息,如同毁灭洪流,朝着骨舟席卷而来!龙息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冻结出细密的黑色冰晶!
炼虚层次的恐怖威压,让骨舟上所有化神修士都感到呼吸困难,神魂欲裂!
“不好!”
“它盯上我们了!”
船上顿时一阵骚动,众人脸色煞白。若是被这龙息击中,骨舟的防护恐怕瞬间就会破碎,所有人都将坠入裂隙,万劫不复!
就连那一直古井无波的摆渡人,握着骨篙的手也微微紧了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临动了!
他并非攻击那幽冥龙息,而是猛地一步踏出,来到了骨舟船头,与那摆渡人并肩而立!
他双手结印,识海之中,三枚归墟印记(星辰寂灭、万物终结,以及那枚碎片)同时亮起!一股远比幽冥之气更加古老、更加本源、更加接近“终结”的恐怖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他并未施展任何剑招,而是将这股纯粹的、代表着万物归宿的归墟道韵,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水波般向前扩散!
那席卷而来的幽冥龙息,在接触到这股归墟道韵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君王的臣子,威力骤减,其中蕴含的暴戾意志被强行抚平、瓦解!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在那更加深邃的寂灭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龙息最终如同温顺的溪流,从骨舟两侧滑过,未能伤及分毫!
不仅如此,苏临释放出的归墟道韵,更是如同无形的挑衅,直接作用在那幽冥鬼龙王的神魂本源之上!
鬼龙王那暴戾的龙目之中,首次露出了惊疑、忌惮,甚至……一丝恐惧的神色!它从那渺小的人类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源自大道本源的压制!那种力量,仿佛天生就是它们这些幽冥存在的克星与归宿!
“吼……”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不甘与畏惧的咆哮,巨大的龙头缓缓缩回了浓郁的幽冥之气中,消失不见。那恐怖的威压也随之消散。
骨舟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船头那道收回气息、面色平静的青衫身影。
他竟然……仅凭气息,就惊退了堪比炼虚的幽冥鬼龙王?!
这怎么可能?!
他到底是什么人?!
就连那一直佝偻着身子的摆渡人,也微微侧过头,那破烂兜帽下的阴影似乎“看”了苏临一眼,沙哑地说了一句:
“好精纯的……寂灭道韵。”
苏临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对摆渡人的话也只是微微颔首,便回到了月清璃身边。刚才他看似轻松,实则也是冒险一搏。他将三枚归墟印记的力量催动到极致,模拟出最本源的“寂灭”道韵,赌的就是这幽冥鬼龙王灵智不低,会对这种超越它理解的力量产生畏惧。幸好,他赌对了。
经此一事,船上再无人敢小觑苏临,甚至隐隐以其为首。雷震等人更是庆幸不已,觉得与苏临同行实在是明智之举。
接下来的路程平静了许多,或许是因为鬼龙王的气息犹在,再无强大的鬼物敢来骚扰。
约莫一炷香后,骨舟猛地一震,仿佛穿过了某种无形的薄膜,周围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令人窒息的幽冥之气与空间乱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阴冥气息。天空是永恒的暗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些散发着幽光的奇异植物和漂浮的鬼火提供着微弱的光亮。大地是灰黑色的,植被稀少,偶尔能看到一些由白骨或幽冥石构筑的建筑。
九幽大世界,到了!
骨舟缓缓靠向一个同样由白骨垒砌的简易码头。
“到了。”摆渡人沙哑道。
众人纷纷下船,感受着这与钧天域截然不同的天地法则与气息,皆是神色凝重。
苏临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那枚指向此地的归墟印记,传来了更加清晰的共鸣。第四枚印记,就在这片广袤而危险的幽冥世界深处。
他望向那暗紫色的天穹,以及远方隐约可见的、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幽冥山脉,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九幽大世界的旅程,正式开始。他不仅要找到第四枚归墟印记,更要在这生者禁地中,活下去,并变得更强!
而他也明白,惊退鬼龙王只是开始,在这鬼修主宰的世界,他这身生者气息与归墟之力,注定将引来无数的麻烦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