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什么?”冷锋看向泪流满面的凤姐,问道。
凤姐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哽咽,她看着老斑鸠安详的干尸面容,低声道:“回家……”
仅仅两个字。
这两个字却像有千斤重,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闻言,就连一向面无表情、如同冰山般的冷锋,喉咙也明显地滚动了两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肩膀几不可查地微微耸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压抑着情绪。
把头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凤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胖坨默默地从自己随身的大背包里,翻出一个原本用来装明器、现在空着的厚实帆布包。他动作小心地,甚至带着一丝恭敬,将老斑鸠那轻飘飘的、干瘪的尸身装了进去,拉好拉链,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帆布包扛在了自己宽阔的肩膀上,独自一人,迈着沉重的步子,率先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把头摇了摇头,对我们道:“走吧,我们也下山。”
我们应了一声,收拾起复杂的心情,跟着最前面的地龙和扛着老斑鸠的胖坨,沿着崎岖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把头突然开口问道:“小凤,之前在山脚下,用来盖那块大石头做伪装的那块大布,你们扔了没有?”
凤姐愣了一下,回答道:“没有,那块布叠起来放在地龙包里了。”
把头点点头,朝前面喊道:“地龙兄弟,把那个布给我吧。”
地龙没说什么,停下脚步,从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灰扑扑的巨大帆布,递给把头:“林把头,你要这个干什么?”
把头接过那块沉重的岩石布,看也没看,直接扔给了跟在队伍后面的哑巴,解释道:“我们出来的那个逃生通道,还有黑冰窟真正的入口,虽然那地方人迹罕至,很少有猎户或者村民会去,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做个障眼法比较好,免得被不相干的人误入,或者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哑巴接过布,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我知道怎么做。”他接过岩石布,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转身,脱离了队伍,独自一人朝着我们刚刚逃出来的方向,再次往山上走去。
把头背着手,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快去快回!我们在山脚之前领装备的地方等你!”
哑巴没有回头,只是高高地举起手,挥了挥,算是回答,身影很快消失在朦胧的月色和山林阴影中。
哑巴走后,我们一行人继续默默地在崎岖的下山路上跋涉。手电筒早在墓室里就耗尽电量彻底罢工了,幸好现在的月亮还算给力,皎洁的月光能让我们勉强看清脚下的路。遇到那些被茂密树冠遮挡、月光完全照不到的漆黑路段,我们就拿出备用的矿灯照亮。一路上气氛非常沉闷,几乎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喘息声,以及山林间的虫鸣鸟叫。
猴子是个天生的话痨,让他一直这么沉默着,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凑到我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牛子,你说……这老斑鸠在主墓室都那样对我们了,又是掏枪又是想独吞的……咱们……咱们还要跟他们分那些明器吗?”他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要我说,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我白了他一眼,也同样小声回道:“你找死啊!先不说对方还有冷锋那个高手在,凤姐、胖坨、地龙哪个是省油的灯?况且,黑吃黑这种下三滥的事,我张天牛可做不出来!我估计把头也绝不会干这种事!”
不知道把头是不是听到了我们这边的窃窃私语,在前面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我赶紧在猴子腰间的软肉上用力掐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
猴子识趣地闭上了嘴,不敢再提这茬。
我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寂静的山林中走了足足三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之前停放装备、制定计划的那处隐蔽岩壁。此刻已是凌晨三点多钟,万籁俱寂,只有不知疲倦的蝉鸣和远处水塘里传来的阵阵蛙叫,更衬托出周围的宁静。
我们几乎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岩壁,拿出水壶,咕咚咕咚地灌着水,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把头喝了几口水,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看向坐在对面、神情依旧黯然的凤姐,问道:“小凤,老斑鸠走了……你们几个,今后有什么打算?”
凤姐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装着老斑鸠尸体的帆布包,眼神复杂,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先把把头带回老家,让他入土为安,这是头等大事。然后……”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迷茫:“过段时间再说吧。也许……我们几个还会继续搭伙,干这老本行……也许……经历这次的事,心气散了,团队也就……散了。”
胖坨、地龙和冷锋三人站在她身后,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算是默认了凤姐的说法。
把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好吧,人死为大,先让老斑鸠安息要紧。”
凤姐突然动手,将自己背上那个鼓鼓囊囊、装有另一半明器的背包卸了下来,放到了把头身旁,语气诚恳地说道:“林把头,这个背包,里面是之前说好的另一半明器,现在……我把它给你了。”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把头之前做的那些糊涂事……我代替他,也代表我们整个团队,向你们郑重道歉!”
她说着,对着把头和我们,拱了拱手,态度十分诚恳。然后,她特别看向应雪,眼神里充满了愧疚:“特别是对应雪妹子,对不起……当时我们也是被猪油蒙了心……”
应雪连忙摆手,语气温和地说道:“凤姐,快别这么说,没事的……这又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
把头也摇了摇头,指着那个背包道:“小凤,你不必如此。这些明器,是我们大家一起历经九死一生才从下面带出来的,你们功不可没。按照道上规矩和事先说好的,这一半,本就该是你们的。”
凤姐态度却很坚决,她摇了摇头:“林把头,请您务必收下!最后关头,您能不计前嫌,带着我们一起逃出那鬼地方,这份情义,比这些身外之物重得多!我们……我们心里都记着!这明器,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是替把头……赎罪了。”
闻言,把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胖坨等人,见他们都没有异议,便不再推辞,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代大家收下了。这份情,我们记下了。”
凤姐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勉强的笑容。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信号格,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嗯,对,是的,就在之前那个地方……好的,我们在这等你。”她挂了电话,走回来对我们说道:“各位,我已经联系我们那边的人开车过来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就先走一步了。”
把头点点头:“理解,节哀顺变。”
说完,把头也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手机,他按亮屏幕,看着手机,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