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朝放下茶杯,再把那只啃肉干啃得欢实的小虎崽放在椅子上,非常配合地站起身。
溜溜达达走到大殿中央,在那堆北昭兵器前站定。
经过这么些事情之后,北昭正使对上她有些发怵,看着她走近,喉咙发干,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秦朝朝先是随手拿起那柄刚刚劈断木桩、被北昭吹上天的宝刀,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又举起自己那把之前从袖子里摸出来的、黑不溜秋的所谓她切水果的刀。
在所有人,包括那些终于从廖家惨案中回过神、此刻好奇心压过恐惧的使臣和官员的注视下。
她依旧没摆什么花架子,就用那黑短刀的刀刃,对着北昭的宝刀的刀身,手上发力,看似随意地那么一砍。
“嚓——”
一声脆响。
然后,在北昭正使瞪得溜圆的眼睛注视下,那柄刚刚还威风凛凛、吹毛断发的大刀,
就跟一个被砍开的大南瓜似的,上半截“哐当”一声,清脆地掉在了地板上!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这一次,寂静中还夹杂着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
秦朝朝把手里剩下的半截北昭宝刀随手丢回箱子里。
她拿起自己那把毫发无伤、连个白印子都没留下的高锰钢刀,对着灯光假模假样地看了看刀刃,还嫌弃地撇撇嘴:
“啧,还以为多硬呢,我这切肉干、削果皮的小玩意儿都没卷刃。”
“北昭这百炼精铁水分不是一般的大呢。”
她仿佛才想起什么,补充道:
“哦,对了,使臣大人刚才是不是说,这刀‘吹毛断发,坚不可摧’来着?”
“噗——哈哈哈哈——”
邓君悦先憋不住了,笑出了声,紧接着,像是点燃了笑神经,整个大殿爆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哄堂大笑!
东夷使臣一边笑一边抹眼泪:
“哎哟喂!坚不可摧?一碰就碎啊!北昭这牛皮吹得,哈哈哈哈!”
西狄王子更是直接,指着那断刀:
“这就是北昭的神兵?我看是豆腐做的吧!”
其他各国使臣也是笑得前仰后合,看向北昭使团的目光充毫不掩饰的嘲讽。
这种踩别人一脚的事情,谁都乐意干,踩死一家,自家求药的把握便多了一分。
北昭正使及北昭使臣们的脸啊,从最初的死灰,到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现在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使感觉胸口发闷,喉咙发甜。
秦朝朝像是没看到他的窘态,又拿起那北昭引以为傲的精铁锭样品,同样用黑短刀轻轻一削。
“嗤啦——”
又是一小片铁皮被削落了下来。
她拿起那块缺角的铁锭,笑容那叫一个天真烂漫、人畜无害。
转头看向面如死灰、浑身开始哆嗦、面无人色的北昭正使,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遗憾表情:
“使臣大人,您看哈,您这精铁纯度不太行啊,杂质多了点,软趴趴的,好像也不太值钱嘛。”
“用这个,再加那片草场,就想换我的药?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我的药,您不会是当我们陛下傻吧?”
秦朝朝话音落下,北昭正使浑身猛地一个激灵——
特么这个女人在给他挖坑!
说他瞧不起那神药?这顶帽子虽然重,但北昭或许还能狡辩两句,毕竟药效如何全凭一张嘴。
可说南楚皇帝傻?!
这他妈是诛心之论!是能立刻引发邦交纠纷,甚至成为两国开战借口的指控!
他一个小小的正使,还是在出了这么些变故的节骨眼上,他哪里担得起这个天大的罪名?
别说他担不起,就连他背后的北昭朝廷也绝不会承认有这种念头!
虽然北昭王野心勃勃,对南楚虎视眈眈。
几乎在秦朝朝尾音落下的瞬间,御座之上,一直姿态慵懒的楚凰烨,搭在龙椅扶手上的右手食指,那轻轻敲击的动作倏然停顿。
他抬起眼睑,深邃的目光锁定了北昭正使。
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骤降了二十度。
楚凰烨凉凉地开口了:
“哦?”
“朕,倒是第一次听闻,有人觉得朕是可以用次品糊弄的傻子。”
他没有提高声调,甚至语气都算得上平静,但话语里的凉意却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楚凰烨目光扫过地上那断成两截的北昭宝刀和被削去一角的铁锭,又说道:
“北昭进献的‘神兵’,在我南楚一把切果皮的小刀面前,不堪一击。”
使臣方才信誓旦旦的‘吹毛断发、坚不可摧’,如今看来,倒像是一出精心编排的笑话。”
“如今,朕的未婚妻不过质疑尔等诚意,使臣便如此惊慌失措。莫非......”
楚凰烨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紧紧盯着额头已冒出细汗的北昭正使:
“莫非北昭此番前来,所谓的求药是假,借机试探、乃至羞辱我南楚,才是真?!”
“轰——!”
这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北昭正使脑海中炸开!
比之前秦朝朝那句“陛下傻”还要致命!这直接上升到了国家意图和外交挑衅的层面!
楚凰烨这番话,几乎是将他、乃至整个北昭使团推到了悬崖边上!
若是放到从前,别说这点药,还有南楚的财宝,太后也是一箱一箱的往北昭运。
可如今,北昭嫁南楚的公主都被眼前这个帝王幽禁在了冷宫里。
他一个使臣,还不得把尾巴紧紧夹着?
北昭正使也顾不得什么使臣仪态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大殿中央,对着御座上的南楚皇帝连连叩首:
“不不不!绝无此意!外臣万万不敢!”
“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我北昭进献此宝刀、精铁,实乃一片诚心,绝无半点轻视陛下、轻视南楚之意!更......更不敢诋毁陛下天纵英明!”
“是......是外臣无能,眼拙,未能识得南楚竟有如此神兵利器,以致......以致贻笑大方,但绝无试探、羞辱之心!绝无冒犯陛下之心啊!”
他此刻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光倒流,把刚才吹嘘“吹毛断发、坚不可摧”的那些话全吞回肚子里。
谁能想到这南楚一个小小的女子,随手拿出一把黑不溜秋的短刀,就能像切豆腐一样把他们引以为傲的百炼宝刀给斩断了?
这南楚的冶炼技术,何时竟恐怖如斯了?
秦朝朝看着他磕头如捣蒜的模样,决定再拱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