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有孕,爆出来是迟早的事,以文氏的性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十有八九会留着这个孩子。
过两日林家那位进门,有的是好戏看。
她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去掺和,只在合适的时候,搅和一下就行了——
侯府太久没添新人了,这个孩子,要生下来才热闹呢。
秦朝朝一脸坏笑,秦朝阳无奈地摇头,也说道:
“娘别担心,朝朝心里有数。侯府那些龌龊事,咱们少掺和为妙。”
江氏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她这辈子受够了景安侯府的气,如今儿女出息,总算能挺直腰杆过日子了,断不会再回去看别人的脸色。
侯府门口,婆子站得腿都麻了,才看见门房慢悠悠地晃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你们来晚了一步,我们县主刚被人请走了,不在府上。你们侯府要是着急,还是赶紧请郎中吧,别耽误了事儿。”
婆子一听这话,刚想再追问两句,门房“哐当”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婆子在门外愣了半晌,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不在府上?明明就是不想见,人家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就侯府那俩货,平日里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会儿急着求人,活该碰一鼻子灰。
可这话她哪敢跟老太太说啊,只能耷拉着脑袋往回挪,心里盘算着怎么跟老太太回话才能少挨顿骂。
侯府这边,老太太正踮着脚在门口盼着,等了好半晌,婆子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老太太伸长脖子往门外瞧,见婆子空着手回来,并没看见秦朝朝的人影,脸一沉,问道:
“人呢?二丫头怎么没过来?”
婆子吓得一哆嗦,赶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回老夫人,县主府的人说县主刚刚出门了。”
老太太眉头都皱拧成了个疙瘩,有些不信,又问道:
“出门了?她不是刚回府吗?这个时候去哪里了?”
婆子说:
“县主府的人只说县主有急事,并未说去了哪里。”
“偏偏这时候不在?你也没问个清楚!没用的东西!”
老太太拉下脸来,心里头老大不舒坦,
“我看她就是躲着,当了县主就忘了本!真当以为我侯府要求着她不成?”
她本想省点请郎中的银子,没成想人家压根不在,这算盘落了空,语气也添了几分火气,
婆子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吭声,旁边扶着文氏的丫鬟见势不妙,赶紧小声道:
“老夫人,文姨娘还晕着呢……”
老太太这才想起正事,狠狠瞪了婆子一眼:
“没用的东西!还愣着干嘛?去去去!赶紧把郎中给我请来!让他跑快点!”
婆子连滚带爬地应着“是”,转身就往外跑。
老太太说完话,看着软在丫鬟怀里的文氏,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这秦朝朝不在,还得平白多花一份诊金,越想越觉得亏得慌,
嘴里不住地念叨:
“真是晦气!平时杵在跟前碍眼,用到的时候倒跑没影了……”
哈,这老太太,今天在王家的事说忘就忘,就为了几个银子,人家所有功劳都一并抹杀了。
文氏靠在丫鬟怀里,眼角悄悄掀开一条缝来看,旁边的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吭声,谁不知道老太太这是心疼银子呢?
没等多久,郎中就来了。
老太太见他进门,也顾不上心疼银子了,忙不迭地催道:
“快!快给她瞧瞧!又是头晕又是干呕的,是不是有什么大碍?”
郎中放下药箱,慢悠悠地搭上文氏的手腕,闭目诊脉片刻,忽然起身对着老太太拱手笑道:
“老夫人贺喜!姨娘这是有孕了!只是胎气尚浅,气虚体弱,才会头晕作呕,往后可得仔细静养着,万不能再劳累了。”
“真有孕了?!”
老太太的怒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哪还顾得上刚才没叫到秦朝朝的不快,一把攥住文氏的手,那亲热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哎哟!你怎么不早说!快,快扶姨娘到软榻上躺着!”
“咱们侯府十几年没见喜了,你可得好好养着,将来给咱侯府生个大胖孙子!”
老太太从来都是文氏长文氏短的叫,今儿个还是第一次叫她姨娘。
文氏心里得意——
从这一刻起,牡丹苑那些捶腿、扇扇、伺候老太婆的苦差事,再也落不到她的头上了。
她有了这肚子里的孩子当护身符,就算日后林家小姐进府,也得让她三分。
文氏越想越得意,面上装着虚弱地笑了笑,她有气无力地哼哼:
“我......我想喝水......”
丫鬟赶紧倒了杯温水,老太太说道:
“光喝水可没什么营养,去小厨房说,炖......炖只老母鸡,要三年的!”
她本来想说炖燕窝粥,可是转念一想,那玩意金贵,如今府里账上空虚,还是老母鸡实在。
文氏靠在软榻上,感受着老夫人拍她手背的力道都轻了三分,心里乐开了花。
她装出虚弱又惊喜的样子,
“我……我月事原就不太准,没想到是......”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以后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安心养胎就是!”
按说别人家都重嫡出,规矩大得很,妾室怀了孕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可偏偏这个前半辈子在地里刨食的老太太没那些规矩。
在她眼里,现在府里就剩秦朝阳一个孙子,管他嫡出庶出,能给侯府添丁就是大功一件。
当年她自己怀着孕还下地挣嚼谷,如今见文氏怀了,先前的挑剔刻薄早抛到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大胖孙子”的念想。
郎中在旁边站了半天,见老太太只顾着拉着文氏嘘寒问暖,半点没提诊金的事,不由得轻咳一声提醒:
“老夫人,姨娘的胎像目前并无大碍,只需按时服些安胎药即可。这是药方,每日一剂,连服七日便好。”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眼睛瞟了瞟郎中手里的药方,又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脸上的笑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