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的白烟混着焦糊味腾了起来,朴世人连连惨叫。
狱卒把烙铁狠狠地往旁边的水桶一丢,厉声喝道:
“朴世仁!招还是不招?!给丹州守军下毒,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途中要杀你的人又是谁?”
“你龟儿子再敢嘴硬,老子这烙铁可就往你心口按了!”
朴世人疼得直打摆子,额上青筋都暴了起来,冷汗混着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可说出的话就那么一句:
“罪臣有罪……给军营下毒是罪臣一人所为……”
突然,朴世仁脑袋歪向一边,眼神涣散地盯着墙角,咯咯笑了起来:
“虫子……嘻嘻……虫子会飞……飞去咬牢头的小鸡咯......哈哈~”
“噗嗤”
旁边记录的文书没憋住,边笑边说:
“头儿,这小子怕真是被打疯了,审了四天都这样,再审下去怕是也没用。”
那被称着头儿的人气得脸色铁青,
“找死!我看他,娘,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天就算把他弄死,老子也得让他吐句实话!给我继续用刑!”
狱卒重新举着块烙铁又要往朴世仁身上按,
“你把他弄死了,不正合他背后之人的意?”
秦朝朝倚在门框上,轻飘飘地说话,
“这是块硬骨头,得换个法子。”
这个朴世仁明显想要激怒牢头,换来一死。
举烙铁的狱卒手一抖,烫红的烙铁差点砸在自己脚背上,回头见是她,忙不迭地跪下:
“县主殿下!”
另外几个也目瞪口呆地瞪着秦朝朝,只见她慢悠悠地走到刑架旁,
指尖轻轻碰了碰刑具上凝结的血痂,又抽回手用帕子擦了擦,
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半点不见寻常女子的惊惧,
这么个萌嗒嗒的小姑娘在这种地方,怎么看怎么违和。
朴世人听着声音耳熟,费力地抬起血污糊住的眼,一看是秦朝朝。
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警惕,心里暗骂“该死的妖女”,随即又换上那副疯癫的模样,
“嘻嘻……虫虫飞……咬掉牢头的小鸡......”
秦朝朝没理他的装疯卖傻,转头看向狱卒:
“陛下说了,这人还得留着问话,你们把他折腾死了,谁来指认后面的人?”
她语气平淡,又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下去吧,这里我来看着。”
狱卒们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秦朝朝确定刑讯室里只剩下朴世仁和她自己的时候。
她一脸奸笑,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颗药丸,二话不说就往朴世仁嘴巴里塞。
朴世仁没半分挣扎,张嘴就吃了下去,仿佛方才吞下的不是陌生人递来的药丸,只是随口接住的一粒糖丸。
他歪着头,嘴角淌着混着血污的口水,眼神涣散地瞟着刑讯室墙角结着的蛛网,嘴里反复念叨着:
“飞……虫虫飞……飞到西家檐……”
疯傻的模样装得十足,他心里麻木地想着:反正都这样了。
这四天四夜的刑讯早已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支撑他硬撑着不招供的,不过是一家老小,一对儿女。
死了,就不用再受这皮肉之苦,死了,就能保住朴家的独苗了。
这个妖女递来药丸,管它是毒是药,吞下去便是,若能就此解脱,倒也算遂了心愿。
秦朝朝并没多说话,喂了药丸就出去了。
只对狱卒说了句“把他关回牢里”就走了,倒把朴世仁给整懵了。
狱卒将朴世仁拖回牢房时,他仍维持着那副疯傻模样,被扔在稻草堆上也没动弹,只眼神发直地盯着牢门上方的铁窗。
他以为秦朝朝总会再来点什么动静,或是剧痛钻心的毒药发作,或是派狱卒来继续盘问。
可左等右等,除了隔壁牢房偶尔传来的咳嗽声,整个死牢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宁愿秦朝朝进来时厉声逼问,或是像那些狱卒一样动刑,那样他至少知道该如何应对——
继续装疯,继续硬扛,直到把这条命熬尽。
可那妖女一句狠话都没留下,反倒像扔下了个悬在半空的钩子,勾得他心头发痒,又隐隐发寒。
方才那药丸入口微凉,没什么怪味,咽下去后也没立刻发作,既不烧心,也不麻舌,
那粒药丸像石沉大海,连半点涟漪都没激起,这反倒让他心里那点“求死”的决绝,渐渐被不安啃噬起来。
若真是毒药,怎会如此平静?若不是毒药,她喂自己吃药又图什么?难道是……缓兵之计?还是说,她另有后手?
这妖女的手段他见识过,绝不是心慈手软的角色,
这妖女搞什么名堂?他不怕疼,不怕死,就怕对方不按常理出牌。
朴世仁求死的心竟有一丝慌了。
他开始仔细回想秦朝朝喂药时的神情,那脸上的“奸笑”不似作伪,喂药的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朴世仁脑子里乱糟糟的,眼皮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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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时,慈安宫的烛火就早早地点上了,
太后端着参汤,叫人去看道士来了没有,她这已经是今晚的第N次催人去看了。
突然,“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了,朱嬷嬷连呼带喘地冲了进来,显然是一路疾奔,额上冷汗直冒,
“娘娘!不好了!死牢那边刚传来消息,朴世仁……朴世仁在牢里失踪了!”
“什么?”
太后手一抖,滚烫的参汤洒在手上,她却浑然不觉,
“怎么回事,说清楚!一个大活人!戴着镣铐!关在重兵看守的死牢里!怎么会凭空不见?!那些狱卒是死人吗?还是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
朱嬷嬷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连声道:
“太后息怒!息怒啊!狱卒们发现人没了就立刻封了大牢搜查,可……可就是找不到半点踪迹!牢房门锁都是好的,地上只有些血渍,像是……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太后尖叫:
“凭空消失?这世上哪有凭空消失的道理!”
一股寒意“嗖”地从脚底窜上后颈,惊得她浑身汗毛倒竖。
楚凰烨审了他四天,这蠢货倒是死咬着没开口,但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就抗不住咬她一口。
朴世仁活着,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雷,她盼着他受不住刑罚死了才干净,
没想到那蠢货命倒是挺长,不但没死,凭空消失,就是有人在她眼皮子下把这颗雷揣走了!
谁干的?这突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