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看他们狗咬狗,干脆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们娘俩慢慢商量,哦对了,方才我见老夫人房里温着燕窝,那燕窝也是年初我娘家送的,算在账上没?”
周嬷嬷赶紧点头:
“回夫人,早记上了!连您当年给侯爷补身子的人参,都按市价算利息了!”
秦云桥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抓起笔签了字。
江氏拿起文书吹了吹墨迹,
“老夫人好生保重。”
不咸不淡地丢下这一句话,带着人就走了。
主仆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老太太的哭喊: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签了呢!那可是一百万两啊!”
老太太心疼得像在滴血。那可是一百万两银子啊,够侯府买多少田产铺子,嚼用多少年了啊。
秦云桥被老太太嚎得脑袋都要炸了,
“娘,您自个吃吃喝喝也就罢了,干什么要送银子给娘家啊?那可是十几万啊?”
老太太不干了,眼一瞪:
“我送娘家怎么了?好歹是秦家的亲戚。那你不是养小妾,养野种的吗?”
一句话堵得秦云桥说不出话来了。
母子二人互相埋怨,这百年难遇的热闹,院子里的仆役们看得想笑又不敢,捂着脸假装咳嗽。
秦云桥见府里的人看热闹都忘了做事,气得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架:
“滚!滚!都给我滚!”
下人们麻溜地散开,心里直犯嘀咕:
府上三日后就要办喜事,可如今府里连个像样的物件都没剩下,还欠着一屁股债,这婚可怎么结?
江氏带着两个嬷嬷和家丁走出景安侯府的大门,阳光落在她挺直的背脊上,仿佛将积攒了二十年的阴霾都晒得透亮。
幸嬷嬷忍不住回头瞥了眼侯府的大门,压低声音道:
“夫人,您瞧他们那模样,真是大快人心呢!”
江氏脚下未停,嘴角却勾起一抹淡笑:
“账本清了,人心也就看清了。往后这侯府,怕是还有得热闹,朝朝说了,咱们看戏就好。”
周嬷嬷忍不住红了眼眶:
“夫人这些年……总算熬出头了。”
江氏抬手理了理袖口,那动作利落又舒展,再不见往日半分隐忍。
“不是熬,是讨回来。我江婉娘的东西,以后都是朝朝和朝阳的,一分一毫都不能便宜了别人。”
江氏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阳光洒在她脸上,竟有种恍如隔世的轻松。
二十年的委屈和隐忍,终于在今日画上了句点。
从今往后,她是江婉娘,不再是景安侯府的弃妇,
她是江家的嫡女,是当朝未来皇后、安澜县主、未来状元郎的母亲,她的日子,该由自己做主了。
从头到尾,秦朝朝硬是没露头,过不久,她就要去北昭,少则三四月,多则一年半载,江氏总要自己立起来,她才能走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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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景安侯府这边,老太太见捧着自己的儿子敢骂她,气得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想摔,又想起这茶杯是仅剩的好物件,赶紧又放了回去。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想到侯府的窘迫来。
给林婉柔的聘礼还得凑,欠的一屁股债还得还,婚礼也还得办,可银子从哪里来?
老太太对抱着脑袋的秦云桥说道:
“云桥,要不、要不咱们去借吧?”
秦云桥眉头皱得死紧:
“这可不是小数目,去哪里借?”
也是,这可是100万两,去哪里借?
老太太眼珠一转,想出个馊主意:
“要不……咱们把库房里剩下的那些旧家具旧首饰拿去当了?先凑凑再说!”
秦云桥一脸绝望:
“母亲,那些破烂玩意儿能值几个钱啊?再说了,让人家知道咱侯府当东西办喜事,景安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老太太哼一声,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婚礼不办了吧?”
秦云桥也没辙了,瘫坐在椅子上叹气:
“这可怎么办啊……婚期就快到了,总不能让新娘子空着手进门吧?”
“母亲,要不……您看看府中中馈可有存余?或是您的体己……先拿给儿子应应急。”
老太太一听这话炸了,脖子一梗:
“我哪有银子?你当我是摇钱树啊?我掌中馈不过几日,哪去找钱?”
秦云桥被气得都快崩溃了,她掌中馈是没几日,可以前在江氏手里支的银子还少吗?
“母亲,您这话就不实在了!这些年江氏掌家时,您支的那些银子加起来,够抵现在一半的窟窿了!”
老太太被戳到痛处,脖子梗得更直了:
“以前江氏掌着中馈,吃穿用度她是没有克扣过,东西也拿了不少。可那都是死物啊,要说到支银钱,也不是想支就能支。我确实是没钱拿出来。”
秦云桥听老太太这样说,无奈地看着老太太,
“母亲,可你一句没钱,先不说江氏那里不肯罢休,就是太后那一关也过不了,儿子的前程也完了呀。”
老太太一听前程二字,也慌了:
“我还不糊涂,我自然知道太后那里饶不了你……”
秦云桥一喜,老太太这该拿银子出来了吧?
哪知老太太又说:
“可我真没钱呀!”
她总不能把棺材本都拿出来吧?
秦云桥心彻底凉了,不由得重重叹息一声:
“这可如何是好哇,再不济,也要把婚礼银子先凑齐了吧。”
老太太又想到个馊主意,忽然一拍桌子:
“要不……让林婉柔自己带嫁妆来填?你想啊,她十八了还没许人家,就她家那烂了大街的名声,谁肯娶啊?”
秦云桥脸都绿了:
“娘啊!哪有新娘子自带嫁妆补聘礼的?传出去我这侯爷的老脸往哪儿搁!”
老太太被他噎得嚯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秦云桥见老太太那么激动,担心起她前些日子才伤到的腰来,赶紧劝道:
“母亲,您快坐下,可千万不能再伤着腰了。”
“我这腰有朝丫头的膏药,已经好了,不用你管。”
突然,老太太眼睛猛地一亮,一拍大腿:
“儿子!咱家不是有棵‘摇钱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