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才转向秦云桥,语气缓和了几分:
“云桥啊,你是个明事理的。”
秦云桥连忙磕头:
“太后谬赞。”
心里却在打鼓,这老太太的话听着顺耳,里头指不定藏着多少钩子呢。
太后慢悠悠地说,目光扫过秦景月那只垂着的胳膊,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景月丫头受了委屈,哀家瞧着也心疼,这就传太医来仔细瞧瞧,可别落下病根。”
她说着,对身后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立刻躬身应“是”,转身就要去传太医。
太后话锋一转,又扯回楚睿轩,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睿儿年轻气盛,是莽撞了些,但他绝非无情无义之人。”
跪着的众人都低着头,没人敢出声。
但一点不影响心里撇嘴:
方才睿王踹人的狠劲他们都看在眼里,再想起宴席上他对皇帝的轻慢;
此刻又当着众人对一个弱女子下此狠手。
方才那要踹死人的架势,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哪有半点“有情有义”的样子。
只是碍于皇家颜面,谁也不敢将鄙夷说出口,唯有眼角的余光里,满是对楚睿轩的不齿。
太后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分量,
“只是皇家颜面要紧,闹成这样,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你说是不是?”
这话像是在劝,实则是在敲打——
秦家要是不识趣,闹大了,丢的可不止睿王的脸,你们景安侯府,可不只丢脸这么简单。
秦云桥明白,太后说得一点没错——
那个时候,男人三亲四妾是常事,可女人要是失贞,只怕会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头,只觉得后背的冷汗把里衣都浸透了。
太后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秦景月那梨花带雨的脸,意有所指地补充:
“年轻人嘛,一时糊涂,情难自禁,闹出些荒唐事也难免。都是要脸面的人家,总不能真要了他们的前程去。”
这话里的刺藏得深——
“情难自禁”、“荒唐事”,明着是说两人都有错,实则暗指秦景月不知检点,上赶着凑上来才闹出这桩丑事。
这话既给了秦家台阶,又没明着骂秦景月不要脸,却把意思传得明明白白。
秦云桥哪能听不出来?他垂着头,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太后明鉴,只是景月名节已毁,此事……”
“此事不宜声张。”
太后打断他的话,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杀了秦景月的心都有,难不成还要她儿子娶回去供着?
太后这话一出,在场的夫人命妇们虽不敢说什么,但面上鄙夷的表情却是藏都藏不住。
秦云桥额头砰地一声磕在地上,声音决绝的悲愤:
“太后,小女如今已是这般模样,若此事不明不白地压下去,她岂能还有活路哇?秦家的脸,又往哪里搁?”
太后被他堵得脸色发沉,凤眸里闪过一丝厉色——
这秦云桥,今日在含元殿一言不发,这会倒是会蹬鼻子上脸!
可她看了看廊下那些竖着耳朵的夫人命妇,终究是压下了火气。
“云桥这是说的什么话。”
太后放缓了语气,伸手虚扶一把,
“哀家何时说要委屈景月丫头了?她是哀家亲封的乡主,谁都说三道四,看哀家不割了他的舌头!”
众人听得明白,面上鄙夷的表情又深了几分:
太后这话听着是在护秦景月,实则字字都在绕开“婚事”二字。
什么“亲封的乡主”,什么“割舌头”,不过是想用雷霆手段压下流言,却绝口不提该给秦景月一个怎样的名分。
这哪里是要认下这门亲?分明是想把这事含糊过去!
太后自始自终都没提亲事,也没苛责楚睿轩,更没把话说死,却稳稳地把局面攥在了手里。
秦云桥纵有万般算计,此刻只怕也只能咬着牙应下了。
回廊暗影里,两道身影正踮着脚偷看得津津有味。
秦朝朝扒着柱子缝啧舌:
“卧槽,我那爹和我那好姐姐今天这出戏可真有意思。”
楚凰烨挨着她,金丝绣成的龙纹袖口蹭了层灰,他半点不心疼,反而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秦朝朝的脑壳:
“小点声,当心被太后听见,明儿就让你去慈安宫抄《女诫》抄到断手。”
“抄就抄,谁怕谁?”
秦朝朝翻了个白眼,反手拍开他的手,
“说起慈安宫,明早还有一出更有意思的戏呢,你信不信?”
楚凰烨挑挑眉:
“什么戏,你说说看。”
秦朝朝眨眨眼睛,尾音拖得长长的:
“哈哈,不告诉你~明早你就知道了。”
楚凰烨低笑出声,压了压声音:
“那我就拭目以待,”
秦朝朝拉了拉楚凰烨的袖子:
“话说回来,比起我那‘好姐姐’演的苦情戏,我爹这点演技顶多算个青铜。”
秦朝朝压低声音,语气里的坏水都快溢出来了:
“想从太后手里抢肉吃怕是不容易,秦景月不是想进睿王府吗?咱们可得帮她一把。”
把秦景月那尊戏精转世的大佛请进睿王府——
以她那德性,进了府能安分?到时候撕起来,那戏可比现在好看一百倍!
反正她娘已和离,也不怕她那爹把秦家绑上睿王的贼船。
楚凰烨点头,顺势抓住她的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简单!那咱们就发发善心,给她个侧妃吧。她想进睿王府容易,想要睿王妃的名头,哼!”
这一搅和,睿王府可就更热闹了,闹腾得越凶,太后和睿王那边就越没空盯着他俩。
“卧槽,你比我还损!”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算计撞在一块儿,噼里啪啦全是坏水。咳咳。
再看廊下,秦云桥可没这么容易偃旗息鼓。
他眼底的光暗了暗,他猛地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太后息怒!臣并非要谁的舌头,只求太后给小女一个公道!”
“她与睿王殿下已有肌肤之亲,如今人尽皆知,若不能明媒正娶,往后便是死路一条啊!”
他特意加重了“明媒正娶”四字,字字砸在地上,带着不容回避的重量。
他这回是真的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女儿嫁出去。
秦景月趴在地上,适时地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那哭声断断续续,像是被这话戳中了痛处,更添了几分绝望。
她知道,此刻唯有把姿态放得更低,才能引来更多同情,逼得太后不得不松口。
楚睿轩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刚想张口反驳,却被太后狠狠瞪了一眼。
太后凤眸里的警告再明显不过——
敢再多说一个字,回去有你好受的!
楚睿轩悻悻地闭了嘴,心里却把秦景月骂了千百遍——
这丑妇,竟还想登堂入室做睿王妃?简直是白日做梦!
廊下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夫人命妇们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在几人之间打转——
这景安侯是铁了心要讨个说法,太后却咬死了不肯松口,这场拉锯,怕是难善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带着几分威严的年轻嗓音自人群后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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